锦书知许

换一换？席间的宾客皆满脸疑惑。

倒是想拉住我的阿姐停住了脚步。

许唤山一把扯过阿姐，递到大汉手里。

「好汉，换这个丫鬟！」

阿姐被扯得一个踉跄，一声「相公」脱口而出。

我倒是没心思关心这个。

大汉拎我像拎小鸡似的，我喘气都有些困难。

我暗地里掐了掐大汉，眼神示意他先把我放下，别等会给我勒死了。

我双脚终于落地，大汉则继续他的表演。

「这丫鬟，瘦成这样？能服侍好客人吗？」

阿姐的嘴唇一张一合，想要说点什么，却被许唤山凶狠的一瞪眼，噤了声。

阿姐又落泪了，开始止不住的哽咽。

半晌，才视死如归地跪在地上，对许唤山行了个大礼。

「全凭老爷作主！」

大汉还要说些什么，我暗地里给了他一胳膊。

暗示他演到这里就行了，别继续演，等会穿帮了我可不好收场！

大汉隔着手帕，拉着我阿姐出了许家的院门。

我喊了声「阿姐」。

她却并没有回头，只一步一步地走着。

看着阿姐瘦削的背影，我情不自禁地弯了嘴角。

阿姐此去，不会再遇到许家一样的地狱了。

许唤山送走了宾客后，对着满院子的食物残渣大发雷霆。

「狼心狗肺！平日里和我以兄弟相称，如今遇到点小麻烦，只知道干瞪眼看，一点忙都帮不上！」

「简直是狐朋狗友！」

我假意替许唤山顺气，实则拱火。

「老爷，消消气。今日的你，他们瞧不起。明日的你，他们想高攀都高攀不上。」

「老爷学问这么好，等老爷中了举人，他们肯定**脸过来，求你赏他们个小差事当当。」

「在妾身心里，老爷就是那顶天立地的好男子汉！」

许唤山听着我瞎恭维的话，面色好转起来。

「莫欺少年穷！」

他摆摆手，让我在院子里收拾残局，他去书房里温书。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许家两个人没一个提过我阿姐。

仿佛我阿姐从没嫁过来似的。

娘儿俩一样的狼心狗肺。

这几天，许家老母因许唤山欠债的事思虑过度，感了风寒，卧床不起。

要说我阿姐嫁过来两年，把这许家老太婆伺候得每顿能吃一大碗饭呢。

就这许家老母还不知足，每天不停地叫嚷，挑刺，磋磨我阿姐。

这下好了吧！

我才来没多长时间，她就病了。

她的病，不是偶然，是必然。

因为她的病，是我干的。

思虑过度不过是我扯给许唤山听的一个幌子罢了。

许家老母病了，我才能正大光明地挎着买菜篮，出了这院门。

出了院门，我便直奔怡春院。

我猫着腰进了怡春院给我留的小阁楼，想给多日未见的阿姐一个惊喜。

没想到，阿姐她却坐在我的药柜前以泪洗面。

不是，等会把我药材泡烂了可怎么办？

我赶忙拿着手帕帮着她接住眼泪。

阿姐她哭什么啊？

如今离了许家那磋磨人的地，她怎么更憔悴了！

「小妹，我完了，我这辈子都完了！」

「我的名声毁了……我的脊梁骨要被人指点断了……」

我在旁听的一脸无奈。

「薄情寡义负心郎，是你不要他许唤山。」

许唤山欠的不是赌坊的债，是怡红院的债啊！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这怡红院，许唤山是常客。

若不是上次那大汉请人传话来，让我替一位姑娘看诊。

我暂时还抓不到许唤山的把柄呢！

抓到了把柄，自然是要好好用起来。

「没了丈夫，我在这世间毫无立身之地……」

说着阿姐又轻轻啜泣起来。

「你为什么放不过你自己呢？阿姐！」

「相夫教子，不是唯一的归宿。」

我拉起阿姐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对她道。

「从前没嫁人时，你是怎么帮衬着娘养活我的？」

阿姐抹了抹眼泪，哽咽着开口。

「绣手帕，卖手帕……」

我是遗腹子，早产下来的，从小身子弱，常要喝些补药来强身健体。

家里也是只有个院子，供我们娘三个住。

喝补药花起银子来没完没了。

娘和阿姐只能靠绣花来赚些银子供我喝补药。

这靠一针一线凑起来的补药，愣是给我养活了。

等到了七八岁，我就自己在药铺里给老郎中打杂。

老郎中也慷慨，不仅教我认药材，还教我医术。

等我再大些，每天将脸涂黑，扮成小伙计，跟着老郎中出诊。

老郎中什么人都医治，唯独不医怡春院里的姑娘。

也不是只有老郎中这样，江州的郎中都这样。

再后来，我成了怡春院的专属郎中。

在怡红院里有个专属的小阁楼，做医馆。

「阿姐，为自己挣一次，靠自己，也能活得好！」

阿姐终于是重新拿起了她的绣花针。

而我又回到了许府。

我要去拿阿姐的和离书，还阿姐一个真真正正的自由身！

我端着汤去书房找许唤山献殷勤。

一进门，地上的纸张书本毛笔散落一地。

这是怎么了？

他大白天在家里生什么气？抽什么风？

我还是强忍着膈应对着许唤山迎了上去。

「老爷？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

他一把搂住我的腰际，将我圈在他的怀里。

他捏着我的下巴，恶狠狠道。

「城东头张家的傻儿子，也中了秀才。」

傻秀才？

我听懂了许唤山的言外之意——

院试不公，有人舞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