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姐妹变兄弟

离开杂货铺，殷姒并没急着往回村的大路上走，而是拐了个弯，到了繁华的大街上。

在一众卖各色货品的小摊堆里，有个十分受欢迎的小摊，不卖别的，只代写书信，一封信三文钱。不是个热门业务，但也围了许多人。

这围着的人中，最多的还是女子，有窈窕少女，也有中年大婶，都围着摊子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自然是摊子上端坐着的一个玉面小郎君。一身素色长衫，也难掩他的姿容。虽年轻稚嫩了些，但在这边关之地，还是值得一看的。

殷姒见他不紧不慢地收笔，将写好的书信装入信封，这才走了过去。

“家去啦，姜晏。”殷姒冲着人堆里的姜晏招呼道。

围起来的众人这才纷纷让开一条路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种病弱美少年，谁都爱驻足观看。

松土城民风彪悍，也没有京都那等繁文缛节，女子们也都随性地很，每每姜晏出来摆摊，都爱前去围观。

看一眼美少年，一天都有好心情。就是这美少年身边，总有这个一身蛮力的浑小子，扫兴地紧。

殷姒顶住来自围观众群众们的压力，将姜晏的小摊收拾好，一应家伙什打包起来扛在肩上。

众人就知道今天的福利是没有了，尽皆散去，各忙各的去。

姜晏把今天代写书信的十几文钱递给殷姒，殷姒看了看，又将装着银钱的荷包，连同今日卖猎物的银两交给了姜晏。

从前殷姒只觉得姜晏是个聪明人，还写的一手好字，让她这个基本属于目不识丁的家伙，甚是羡慕。

如今随着两人相处日久，又听了黑土村村长私底下可惜姜晏的话，殷姒才越发为姜晏感到不值，如果不是因为流放的身份，以姜晏过目不忘的本领，走读书科举之路，必定比他人要更顺畅一些。

如今却是只能在街头代写书信糊口，殷姒只觉得可惜了。

在这点上，黑土村的村长白先知很能与殷姒产生共鸣，若是这姜晏能去参加科考，他们黑土村文教必能兴盛起来。可惜啊，他只能够出于惜才，对姜晏、殷姒这两个外来人照扶一二。

姜晏对这却是没感觉。他三岁开蒙，得名师教导，又因过目不忘之能，在十四岁之前，早已熟读四书五经，子书经史，名家注释杂谈，也因原先体弱无法出门，都将王府藏书看了个遍。

他的老师曾经感慨，可惜一个状元之才，生在富贵之家。

他的心中确是无感，读书只是他启智的途径，纾解体弱困局一隅的爱好，对于功名利禄，荣安王府已经位极人臣，无需再为此拼搏了。更何况，他的身体，也经不住考场的几日煎熬。

一遭获罪后，姜晏也只感叹，货与帝王家，真就这么让人向往吗？能凭借一手好字，赚三四文银钱，已经有所价值了。只可惜他不能够有一副强壮的身体，同殷姒一起奔走在山林里。

姜晏看了看身侧扛着他摆摊物件，轻松前行的殷姒。这是他们这个小家能够顺利运转维持的功臣，朝夕相伴，他已经将殷姒看作家人了。

姜晏在心中计算两人如今的存款，何时才能够有本钱做些别的活计，殷姒也不需要到山林里去冒险。

殷姒不知姜晏心中所想，只专心扛着东西往前走，想早点到家，和姜晏分享这一天的收获。

只是看着前方向他们走来的王赖子，殷姒就知道，自己这是没法快快到家了。

这王赖子，是黑土村土生土长的一个小混混，日常在村中游荡，偶尔进城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不受村里人待见，但他又不在窝边捣乱，大家没理由将他赶出村去，只能忍受着他时不时的骚扰。

当初殷姒与姜晏初来乍到，这王赖子因为偷盗被抓关进了牢里，大家才算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只是这王赖子一被放出来，听说殷姒得了王大爷的教导，学习打猎的本领，气不打一处来。王赖子总想跟着王大爷学点看家本事，但王大爷觉得他为人不踏实，招猫逗狗的，怕他学了本事不干好事，就不肯教他。

因此自这王赖子被放出来，总是频繁地找殷姒、姜晏的麻烦。

“哟，小矮子，病秧子，这是打哪里逃荒回来？”

不出殷姒所料，这王赖子打村口远远地看到殷姒同姜晏回来，就迫不及待地上前嘲讽。

殷姒对这王赖子烦得的紧。她和姜晏在这村里落户，算个外来人，王赖子虽说赖了些，但也是村里土生土长起来的，总不能见他一回打他一回，真要这样，村里那些沾亲带故的也会有意见。

这就是流放的一大弊端，背井离乡，就是脱离了宗族，在别人抱团取暖的地界过日子，那是要夹着尾巴做人的。殷姒、姜晏的处境还好些，同村里人交好，可以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叫殷姒小矮子她是认了，女扮男装，再怎么长，先天条件就这样，在男子当中只能算中下水平。但叫姜晏病秧子，殷姒是真的不想忍。

姜晏的身体一直是她心头的一块石头，她相依为命的伙伴，身体本来就不好了，可不能被这王赖子再给念叨坏了。

殷姒放下肩上的物件，打算给这王赖子一顿教训，按照她的经验，揍王赖子一顿，下次再来招惹他们就是一个月以后了。

不能回回都揍，一个月揍一顿总行吧。殷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王赖子招惹了殷姒有好几个月了，对殷姒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见殷姒这动作，就知道他想要揍自己了，转身准备拔腿就跑，把殷姒引到村口去，让村民们见识见识殷姒这外来小子的真面目。

两人日久纠缠，彼此都很清楚。对于王赖子的打算，殷姒心里清楚，每次都力争在王赖子跑到村民聚集的地方之前，完成对王赖子的教育工作。

一旁的姜晏也知道殷姒为何次次都被王赖子激起火气。

那一声“病秧子”十足是刺激到殷姒了。每次揍完王赖子，姜晏都要被殷姒灌一碗枸杞红枣养生汤。

也不知道殷姒从哪里听来的偏方，专门去买了红枣枸杞，屋后地里也种上枸杞，就等着长成后专供姜晏日常养身食用。

王赖子极致挑衅，殷姒也气愤地准备对王赖子施以教育，姜晏却不打算让殷姒去冒这个险，他的小伙伴向来惹村里人喜爱，不能因为这么个臭虫坏了印象。

“王赖子，隔壁村的洪大姐今天可到我摊上写信了。”姜晏没什么表情地对王赖子开口，淡漠而又气定神闲的样子，一下子让王赖子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