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颜顾延舟

姜颜不顾医生的警告，立刻从医院出来，奔向母亲所在的医院。

赵可心一路车子开得飞快，连着闯了几个红灯。

“颜颜，你别急，阿姨一定会没事的！”

姜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身子一直在发抖。

她紧紧的扯着胸前的安全带，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前面，脑子里，全都是妈妈浑身插满管子，被抢救的模样。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尖锐的刹车声，在烈日的午后格外刺耳。

姜颜下车的时候，腿有些发软，膝盖磕在了台阶上。

“颜颜！”

赵可心绕到车子另一边，将姜颜扶起来。

“你受伤了！”

姜颜的膝盖磕破了一层皮，血肉翻出来，看着触目惊心。

“没事！”

姜颜顾不得身上的伤口，踉跄着朝抢救室走去。

赶到的时候，姜颜的母亲已经被抢救回来，暂时没事了。

她松了一口气，却看见医生的脸色并不好看。

一颗心被高高悬起，走到医生跟前。

“陆医生，我妈妈她怎么样了？”

陆晋摘下眼镜，刚经历一个大夜班，又连续抢救三个小时。

俊逸的脸上难掩疲惫，高挺的鼻梁上，因为长期佩戴眼睛，有两个凹陷的红印。

即便如此，也难掩他姜润的气质。

“顾太太，您母亲的器官衰竭很严重，现在的每一次抢救，对她来说，都是痛苦。”

做医生的，总是要把最坏的情况先告诉家属，让他们有心理准备。

陆晋做医生这么久，见惯了医院的生离死别。

可是在面对姜颜时，他总会不忍心。

她身上的破碎感，让陆晋不忍心说出更直白的话来。

姜颜踉跄了一步，眼角薄红。

她弯腰轻声说着感谢，陆晋看见泪珠落下，像是砸在了他的心尖。

陆晋指着姜颜的膝盖，

“你受伤了，我先带你去包扎。”

不想让姜颜推脱，陆晋接着说道。

“你母亲现在还没醒来，先处理你的伤口。”

姜颜想要拒绝，一旁的赵可心直接扶着她往医生办公室走。

“那就谢谢陆医生了。”

姜颜被赵可心按在椅子上，长裙卷到膝盖上方，露出见骨的伤痕。

“嘶，颜颜你这伤的太重了！”

赵可心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姜颜皱眉看着腿，她这会才感觉到疼。

陆晋拿来缝合的工具，带着口罩，坐在姜颜面前。

“好在没伤到筋骨，我尽量把伤口缝的好看些，会有些疼。”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来，递给姜颜。

姜颜笑着接过，“你这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陆晋笑着，“草莓味的，尝尝甜不甜！”

姜颜将玻璃糖纸剥开，里面是粉红色糖果。

她放进嘴里，点了点头。

“很甜！”

膝盖传来针尖刺破皮肉的疼，姜颜身子一紧，双手紧紧抓着凳子，扭过头去不敢看。

陆晋缝得很快，赵可心接了电话回来，伤口就已经处理好了。

赵可心脸色有些为难，“颜颜，酒吧出了点事，要回去处理。”

姜颜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

“你去忙你的，待会看完妈妈，我打车回去。”

赵可心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看着在一旁收拾器械的陆晋。

“陆医生，您待会要是有空，能不能帮我把颜颜送回家。”

姜颜现在的身体状况，赵可心实在不放心让她一个人。

“不用那么麻烦！”

姜颜立马开口拒绝。

她和陆医生并不熟，而且看陆医生的样子已经很累了，她不想麻烦别人。

“不麻烦！”

陆晋转身，“我待会就下班了，到时候我送你回去。”

姜颜还想拒绝，赵可心却抢先一步，递出一张名片来。

“谢谢陆医生，这是我的酒吧，为了表示感谢，以后你过来玩，酒水全免！”

“可心！”

姜颜觉得不好意思。

陆晋接过名片，声音和煦。

“这么说来，是我占便宜了，顾太太可不能让我丢了这么好的机会。”

一番说笑，轻松化解了姜颜的尴尬。

赵可心嘱咐了几句，匆匆离开。

姜颜膝盖不方便走动，陆晋找来了轮椅。

“我推你过去。”

“谢谢！”

事到如今，姜颜再拒绝，反而显得矫情了。

来到母亲病房前，隔着门上的玻璃，能看见母亲瘦弱的身子陷在病床上，形容枯槁。

“你先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陆晋打开病房的门，将空间留给她们母女。

姜颜转动着轮椅，来到母亲床前。

母亲的两颊深陷，空洞的眼神，在看到姜颜的时候，才有了一丝光亮。

陈芷的手费力的抬起，姜颜哽咽着，将母亲的手捧在手心，放在自己的脸上。

“妈妈！”

声音一出，眼泪就跟着落下，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氧气罩下的脸满是心疼。

陈芷的手颤抖着想要给姜颜擦去眼泪。

“颜颜，别哭！”

她的声音微弱，气息急促。

姜颜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不想让妈妈担心。

“妈妈，我没事，您别哭。”

陈芷点点头，缓缓摘下氧气罩。

她朝姜颜身后看了看，随后眼神黯淡，看向姜颜，多了一分愧疚。

“颜颜，妈妈对不起你……”

自从她做了那件事，顾延舟就再没来医院看过她。

不用想也知道，他对姜颜不会好。

姜颜哭着摇头，她怎么会怪妈妈！

当初妈妈那样做，也是为了她。

是她没用，握不住顾延舟的心。

“妈，我要在巴黎歌剧院跳《吉赛尔》了，您不是最喜欢看我跳吉赛尔了吗？”

陈芷听到这，眼睛有了些光亮。

她笑着点头，“我们颜颜真厉害。”

陈芷没什么精神，说了两句，就慢慢闭上眼睛睡了。

姜颜伏在床前，眼泪划过眼尾，没入发丝。

她走出病房的时候，眼睛哭得通红。

陆晋没说什么，默默地推着她，去了地下车库。

“陆医生，我妈妈的情况……”

姜颜的双手紧握在一起，她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她现在是不是很痛苦。”

陆晋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看了一眼旁边的姜颜，想着该怎么说。

“她现在肺部出现了纤维化，其他的器官也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衰竭。如果……如果再出现病危，就要上呼吸机了。”

陆晋没有继续说下去，姜颜心里已经明白了。

她将头贴在车窗的玻璃上，眼前全都是母亲被病痛折磨的样子。

继续治疗，对母亲来说，只是平添痛苦。

或许，她应该让妈妈早点解脱。

在那之前，她一定要完成母亲的心愿。

车子到了别墅门口，姜颜轻声道谢。

“等等！”

陆晋抓住姜颜准备打开车门的手腕，意识到不对，很快将手收回来。

“你的腿近期最好不要活动，这样恢复得快！”

说着，他推开车门，从后备箱拿出轮椅。

走到副驾驶的位置，陆晋弯腰，将姜颜抱出来，轻轻放在轮椅上。

姜颜有些不习惯和陌生男人这样近，身子有些僵硬。

好在陆晋很快将她松开，直起了身子。

“多谢！”

姜颜和他拉开距离，轻声道谢。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就当是我为了你朋友的酒水免单。”

他拿出赵可心给的那张名片，说笑道。

姜颜被他的幽默感染，沉重的心思缓解了不少。

“再见，陆医生！”

“再见！”

姜颜转动轮椅，朝着别墅内走去。

陆晋看着她的背影，抬头，在二楼的天台看到了一个男人。

顾延舟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垂在身侧。

刚才那一幕，他看得清楚。

姜颜依偎在那个男人的怀里，一脸娇羞。

两个男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陆晋丝毫没有被顾延舟狠厉的气场吓退。

姜颜无意间转身，见陆晋还站在原地，笑着挥手。

“陆医生，今天多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陆晋笑着点头，转身发动车子离开。

站在楼上的顾延舟，插在兜里的那只手缓缓收紧。

他的下颌线紧缩，漆黑的眸子里翻滚着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