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

8.

顾母说顾宣恢复记忆后，整个人都崩溃了，状态非常不好，甚至有自残的情况。

顾母向来对我非常照顾，此刻她哀求我去看看顾宣，我也实在做不到不去。

等我看到顾宣的那一刻，我有些恍惚，平时总是给自己打理得非常干净清爽的顾宣，此刻下巴上长出了一片青色的胡茬，衬衣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全身上下散发着颓废忧郁的气质。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想要靠近我又似乎顾及着什么似的不敢靠近。

沉默了好一会，他嗫嚅着嘴唇说：“苏苏，你来了啊。”

“嗯，我来了，听说你已经恢复记忆了，这几天这么折腾自己干嘛？”我熟稔地问候他，像问候一个好久不见的故友，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苏苏，对不起…我失忆那段时间对你做了这么多不好的事。”顾宣神色激动，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是故意的，我该死！”说着他毫不留情地往自己的脸上扇去巴掌，原本白皙的脸颊很快浮上了红色的巴掌印。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平淡道：“你别这样，都过去了。”

在我的心里，那些过往也仅仅只是过往了，都是往事，千帆过尽之后，我也不想再计较。

顾宣看到我平静的神情，恐慌地想要上来抱住我：“苏苏你别这样，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求你别这样对我。”

我下意识就闪开了，心里潜意识在抵触这个怀抱，这双手搂过沈沐的腰，这个怀抱以前也给过沈沐。

顾宣无措地看着被避开的手，红了眼眶：“你别放弃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该死，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但是别对我死心，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叹息道：“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我们都往前看吧。”

顾宣以前是真的很爱我，也为我付出了很多，甚至在生死当头都能选择我。

所以那些失忆之后发生的事儿我也不愿恨他了，曾经相爱是真的，那就够了，但是这不代表我不介意，爱意已经被一次次伤害消磨殆尽了，从此便各自安好吧。

“不，我不要。”顾宣声音哽咽：“我知道…我知道我这段时间做了太多错事，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是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

他像个耍无赖的小孩儿，连忙举起手跟我保证：“我保证…保证以后会对你很好的…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宣不断给自己加码，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对不起啊顾宣，我们没有以后了。”我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得了白血病，可能也剩不下几天活的日子了，你应该清楚的不是吗？”

我用一种近乎残忍的语气提醒他：“就在你抱着沈沐离开那天，你忘了吗？你说我吐血住院是手段高明来着。”

9.

顾宣捂着脑袋，痛苦地一遍遍道歉：“对不起苏苏，我说好要一辈子给你幸福的，但给你带来了那么多痛苦。”

“求你给我个机会，我…我想陪在你身边。”顾宣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我很感谢曾经你给我带来的美好回忆，是真的，那些爱恨都过去了。”我拂开他的手：“最后的时光我想自己走。”

我盯着顾宣的眼睛，认真地说：“在我心里，我们彼此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你真觉得抱歉，那么就不要打扰我了，像当初我放手成全你那样，你也成全我一次吧。”

“不行！苏苏我做不到，没有你我会死的。”顾宣英俊的脸因为恐慌和绝望有些扭曲，他从茶几上胡乱拿过一把刀：“苏苏，是我该死，我惩罚我自己好吗？”

说着他毅然决然将刀子狠狠捅进了胸膛，原本的白衬衫被一片血色浸染显得尤为可怖。

“够了！”我快步走了过去，夺走他的刀，刀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这才发现他的手腕上有多道伤痕，在清瘦秀气的手腕上显得触目惊心，我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顾宣狠狠将我搂在怀里，任凭我怎么挣扎，也不肯放手。

我闭上眼睛有些无奈：“顾宣，你是不是非要我把话说透？委婉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

顾宣像怕受到伤害的小孩，身躯颤抖地哀求道：“求你别说，求求你。”

“那你放开我！”

“不放！”

在一番拉锯中，我已经没有了耐心，一句又一句伤人的话想也不想地冒出：

“你闹够了没有？我现在已经对你没有任何爱恨了，你在我心里就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你的存在只是给我造成困扰而已。”

“我对你原本的感情在这段日子里已经消磨殆尽了，我现在只觉得你很烦人。”

顾宣脸色灰白，眼里近乎绝望：“你骗我的对不对？你只是生我气了苏苏。”

“顾宣，你不要死缠烂打了，没用的，我们已经错过了。”

和他的疯狂相比，我显得格外冷静，简直像个局外人。

曾几何时，我愤怒哀伤像个疯子一样看着顾宣和沈沐，而顾宣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而现在竟然换了位置。

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神色自若：“彼此都体面一些吧，这样至少还能保留些美好的回忆，我已经对你没有感情了，再继续下去，只会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顾宣像具行尸走肉，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沉默了好一会，他哑声道：“你那时候一定很疼对不对？我让你难过了。”

“去包扎吧，别虐待自己了。”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道：“我们到此为止吧，你要是真觉得抱歉，就不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给我徒增烦恼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再没有回过一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