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退让

为了等他签字，我拿着那份离婚协议书等了一晚上。

凌晨三点，他终于推开了大门，看见我坐在沙发上时，眼里露出了些许错愕。

但很快又恢复如初，甚至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快步走到我面前。

「宁薇，今天我……」

他话还没说完，余光就已经瞥见了放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

陆怀川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俯身拿起那份协议，翻开看了两页后，脸色愈发地难看。

见他回来，我也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七年时间已经到了，按照我们当初的约定，该去离婚了。」

他一愣，捏着那份协议看向我：「许宁薇，我不过就是去看了一下枕月，你有必要为这点小事跟我离婚吗？」

「小事？」

看着面前的陆怀川，在这七年时间中，我心里一点点装满了对他的爱恋，可到底还是我痴心妄想。

我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说：「如果你放不下孟枕月，就不要在我和她之间来回摇摆，当初和你在一起，是因为陆奶奶。如今她已经去世，孟枕月也回到了你身边，我们早就该各就各位了。」

陆怀川忽然就笑了起来，将那份离婚协议书狠狠砸在地上。

他看着我，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愤怒，像是用了好大力气才按压住。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轻声开口：「一定要离婚？」

这对话莫名变得熟悉起来。

就像白日里——我问他一定要离开吗？他却走得那样决绝，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始终在原地踏步呢？

所以我果断地点头：「离！」

这个婚，我离定了！

这些年住在陆家，和陆怀川朝夕相伴。

我实在是太清楚他的性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绝不可能继续拒绝，因为这会让他失了面子，而他又最看重那可笑的面子。

陆怀川指着摔在地上的离婚协议书，笑得咬牙切齿：「好，既然你要离婚，那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沈宁薇，你别后悔！」

说完这话，他忽然一个转身，接着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们之间也要互相遵守约定。枕月今晚还有一些低烧，我去她家陪着她……」

「等等。」

我忽然开口，陆怀川脚步顿住，接着转身看我，眉眼里带着些许得意。

「怎么？舍不得？如果你好好跟我说，那我或许不跟你离……」

「明天早上九点半，我们在民政局大门口碰面，别迟到。」

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眼看着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我想也不想就转身上楼。

身后，传来了踹门的声音。

陆怀川踹完门，气冲冲地往外走，直到我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后，我才忍不住弯了脊背。

靠在门上，往阳台处望去，我能够看见车子驶离院子。

他离开得真的很决绝。

其实我很难过，但是我流不出一滴泪。从前小心翼翼，为了能在陆家待下去，硬是逼着自己阳光开朗，眼泪这东西，总是能忍就忍。

我长舒一口气，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轻微的刺痛感将我拉回了现实。

「没关系……本来就是协议夫妻，不需要难过的。」

第二天，我早早就到了民政局。

陆怀川到的时候，刚好就是我们约定的九点半。他身上带着似有若无的酒气，眼里有些嘲讽：「一大早就来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跟我离婚？」

我不想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就指了指大门：「赶紧进去吧，早点离婚对我们都好。」

他神色黯淡了一瞬，眼里有股难言的悲伤。仿佛就像是我的错觉，他似乎并不想跟我离婚。

可这也仅仅只是错觉。

因为就在我们即将踏入民政局大门的前一刻，陆怀川的***突然响起，他接通后，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带着哭腔的女声。

「怀川，我从楼上摔下来了。好像摔断了腿，我好痛啊，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摔断腿了？」

陆怀川的声音骤然拔高，先前眼中的悲伤完全被焦急、担忧，取代。

「别害怕，我现在立马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陆怀川立刻转身就往台阶下走去，边走还边掏车钥匙，还因为太过于急切导致钥匙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将钥匙捡起来，接着就继续往前走，完全忽视了身后还有一个我。

我连忙拦住了他的去路：「已经到了民政局门口，我们先把婚离了。」

陆怀川站在原地，看着我的目光带着些许难掩的责备，就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人，连带着音量也忍不住拔高。

「沈宁薇，你到底有没有心？枕月腿都摔断了，而你就惦记着离婚，到底有没有个轻重缓急，啊？」

「她摔断了腿，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脾气并不好，只是前些年为了能够在陆家生存，才会一直伏低做小。

但这几年我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足够挺直腰板的能力，再看向面前的陆怀川，我不用再像从前那样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陆怀川，你搞搞清楚，孟枕月不是一个十几岁没成年的小姑娘，就算是摔断了腿，立刻打电话叫个救护车，都比现在喊你去她家，然后让你再送她去医院，要更加快速。而民政局就在我们身后，进去把婚离了，也就几分钟的事情。」

听着我的话，陆怀川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有些讥讽。

「放心，我不是舍不得你，也不是故意拖着不跟你离婚。只是我不像你那样没有心，枕月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我得立刻去她身边。至于这婚，我一定会跟你离，放心！」

说完，他推开了我的手，再也不顾我的阻拦，一路小跑上了车。

我站在原地，看着汽车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无力感。

我长舒一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今天离不了婚，那就明天离。离了婚我就不欠陆家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