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

第一章

男朋友跟我求婚当天，我被确诊了乳腺癌。

他曾经为了我跟别人打架，也曾经跟我睡觉的时候喊着其他女人的名字。

最后我死在保加利亚的时候，他跟初恋正在逛花店。

1

我拿着诊断书去找时廷，他拿着戒指来找我。

还没等我说出那三个字，他就起身站了起来。

「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的眼底只有一贯的清冷和漠然，仿佛刚才单膝下跪的一瞬透出来的温情和柔软。

都是我的错觉。

那颗璀璨的钻戒被他装回了首饰盒。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怀揣怎么的心情。

应该欣喜吗？可是他为什么非要选在今天。

也许是因为他刚过完三十岁的生日，又迫于那张父母的婚书才向我求婚。

我冲他笑了笑。

「如果我愿意，你会娶我吗？」

他对上我的视线又垂下头错开。

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那个伤人的答案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我内心无比清楚。

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你现在不求婚，以后都没机会娶我了。」

他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

「你确认会有那一天吗？」

也许他不知道，我手里拿着的是确诊乳腺癌的诊断书。

花一样的年纪，生命却只剩下三个月。

他一语成缄，我确实等不到。

晚上回到家，我照常给他做饭。

因为他的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我们在一起七年，卧室和餐厅不会有说话的声音。

我看着他坐在我对面，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

不知他在看什么，嘴角勾勒出一抹笑。

吃完饭我去了厨房洗碗，他去了卫生间洗漱。

我洗漱完走进卧室就看到他用背对着我。

长年累月，以至于我不用看他的脸就能认出他。

我侧身跟他保持同一个姿势。

窗台外的风声呼啸而起，是下初雪的前奏。

这一晚跟那年冬天差不多。

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我借着酒意偷偷地溜进了他的卧室。

我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贴近他。

他穿着薄薄的背心没说话。

我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还有他飞快的心跳声。

这是我第一次离男人这么近。

我又急又怕，我怕他会推开我。

可是下一秒他转身看着我，依旧是那张冰冷的脸。

我们四目相对。

我脸上的红晕和手心的汗液越来越多。

我用一双少女探知禁地的手掀起他的衣服。

「你在干吗？」

他突然问我。

我把手往后缩了缩，垂眸不敢看他。

一瞬，我被一个唇吻住。

我猛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眼角眉档荡开了笑意，仿佛在嘲笑我连接吻都不会。

他擒握我的手，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眸中摄取的欲望喷涌而出。

房间里弥散着一种淡淡的酒香和肌肤香，如同春夜的微风。

他那时刚失恋，我算是乘虚而入。

自此我有了跟他恋爱的底牌，他无法拒绝的那种。

他突然伸手把灯关了。

我望着刚刚灯光烁烁，亮如白昼的屋子变成一片漆黑。

思绪被拉了回来。

窗台外绚丽的色彩遥遥，看起来好像分开了大地。

男人熟悉的呼吸声在我耳边环绕。

我像追风筝的人，追随了他七年。

可是他的心里却没有半分的我。

与其等一个人爱我，不如好好爱自己。

2

最近我的胸口发硬，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早上醒来，时廷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洗漱完发现餐桌上多了一束花。

不知道是不是病痛的折磨，我竟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可能是贺卡上面写了生日快乐。

我没有收到他口头的祝福。

简单给他煮了一碗面，我照常给他打领带送他上班。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看着我。

「我晚上定了一个餐厅，位置发在你的微信。」

「谢谢。」

我笑着回他。

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打开微信的那个位置。

我开始发愣。

不知道是他以为我忘了，还是他又开始怀念了。

那个餐厅是时廷跟前女友常去的。

自从他跟我在一起没有再去过，也许是不想让我破坏那份美好。

可不知为何现在又要去。

而且还选在了我生日这天。

晚上他约的时间是八点，可是我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他才来。

他跟我说堵车，我欣然接受了。

也许今天是我生日，他晚上给我夹了很多次菜。

同我也多说了几句话。

「下个月能不能陪我去保加利亚？」

我借着生日大着胆子问他。

怕他拒绝，我又说了一句。

「我真的很想去。」

我眨巴着眼睛，带着哀求。

时廷垂着头在切盘子里的牛排，眉心蹙了蹙。

「最近很忙。」

我没有在跟他说一句话。

回家的路上，也许他感知到我低落又不悦的情绪。

他用余光瞟了我几眼，好一会儿才开口，「年底休年假我应该有空。」

我笑着点了点头。

那个时间，我应该还在。

我自认为和时廷是青梅竹马。

可他只把我当作妹妹。

但是做他的妹妹，比做他的女朋友要好得多。

小时候我仗着年纪比他小，总是喜欢在他面前捣乱。

藏他的书。

藏他的游戏机。

藏他家里的遥控器。

这些我全部都干过，可他从不恼。

可自从我成为他的女朋友，他可以因为这些事情跟我冷战一个月。

初中，我在学校是个小霸王，总喜欢跟同学打架，他也总会跟我爸妈解释我还小，女孩子会打架将来可以保护自己。

可下一秒，我就再没有打架的机会，因为都是他帮我打。

高中的时候，我爸妈离婚。

我跟了爸爸，弟弟跟了妈妈。

我说，「我再也没有家了。」

他说，「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我哭得鼻涕冒泡，他就轻声的安慰我帮我擦拭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一陪就是一整晚。

于是成年后的第一个夜晚，我就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

可他给我的反馈是我不知廉耻。

说我跟外面的**一样主动。

3

时廷今天出门走得匆忙，忘记把我给他做的饭带走。

临近他下班的时间，我提着饭盒走到了他公司。

刚出电梯，我就看到他跟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在聊天。

我定睛一看，是他的前女友沈心蕊。

我看到不善言辞男友在跟她夸夸其谈，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

根本不像在我面前那般冷漠。

胸口的疼痛感让我不自觉地弯下腰。

沈心蕊大学毕业去了其他城市，时廷不想异地恋。

两人因此大吵一架，沈心蕊提出分手，两人便没有联系过。

时庭有多喜欢她呢。

他们的情侣睡衣，情侣杯子还有情侣手链。

都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有一次我趁他睡着想打开看看。

刚走过去他就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我。

「如果你再敢动我的东西就分房睡！」

我被吓到，此后再也不敢动他们之间的东西。

还有一次他喝多了酒，把我当成了她。

「宝贝，我好想你。」

「你知道吗？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只要你愿意，我们马上结婚。」

那是我和时庭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整夜整夜不睡觉。

要么抽一晚的烟，要么喝一晚的酒。

永远红着一双眼质问我，「现在你满意了吗？」

我知道现在的这一幕早晚会发生，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要是能等一等就好了。

我把饭盒放在他的办公室就走了。

时庭的父母跟我的父母是世交。

他的父母从小把我当作女儿看待，我十岁生日的时候双方父母给我和时庭签订了婚约。

自我父母离婚后时庭的父母就把我接到了他们家，对我一直很好。

也是从那时候，时庭的父母逼他跟沈心蕊分手。

可他不愿，但不知怎么沈心蕊主动提出了分手。

沈心蕊跟时庭是大学同学。

沈心蕊是学校的校花，两人在一起合情合理。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时庭的父母那么不喜欢她。

直到有一次，我听到他们三个人的谈话。

「时庭，我今天在医院碰到沈心蕊了。」

「妈，她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马上给她打电话。」

「她去的是妇产科，而且不是第一次了。」

我被吓了一跳。

时庭不信，也不在意。

那天，时庭的妈妈被气晕了过去。

所以那时候时庭的父母总是撮合我跟时庭在一起，也总是给我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浅浅多好的姑娘你不珍惜，天天对她板着个脸，没出息的东西！」

时庭听到就会马上回怼，「你这么喜欢，你跟她结婚不就行了。」

不管怎么样，时庭一直坚持自己的态度。

去年，时庭的父母年纪大了吵着要回老宅。

我和时庭拗不过他，还是答应了。

每个星期，我都会去看他们。

给他们做做饭，陪他们聊聊天。

可是时庭从不去，他总说，「他们从来没有觉得我是他们的小孩，反倒是你比较像。」

眼见周六就是时庭妈妈的生日，我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他。

「时庭，你妈妈周六生日，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吧。」

时庭依然不为所动，「她又不喜欢我，你自己去就行。」

无奈我只能一个人去。

时庭的父母往我的身后看了几眼，依然没有看到他们的儿子。

他们的失望和叹气充斥在老宅。

饭桌上我为了活跃气氛，陪着二老多喝了几杯。

他们也终于乐呵呵的舒展了紧蹙的眉头。

饭后我帮他们洗了床单，晒了被子还给他们买了一些花花草草放在了院子里。

我喝了酒，晚上回去的时候请了代驾。

临别之际，他们让我好好照顾时庭。

我答应了。

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我浑身痛得厉害。

车窗外的人来人往，又让我突然意识到我马上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