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深情

第一章

替朋友去老年相亲剧组送货，撞见我已婚三十年的丈夫陆庭深，年过半百还在综艺上深情追爱。

他表白三号女嘉宾，扬言非她不可，完全没注意到观众席上灰头土脸的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女嘉宾正是他刚离婚的初恋白月光。

一纸父辈婚约，我守了他十年又十年。

生生把二十岁名满海城的自己熬成五十岁满脸皱纹的老妇。

我伺候累了，丢下离婚协议后重拾旧业。

再见面。

五十二岁的陆庭深得尊称我一声箫老师。

.........

我到剧组的时候，演播大厅正录制着最新一期的老年相亲节目。

一堆年过半百的人，在台上发言大胆，深情追爱，男嘉宾有的甚至得用轮椅推出来。

我觉得很有意思，监督小工卸完那堆工艺品后，要了个观众位坐下。

“下面出场的是，五号男嘉宾，年龄五十二，知名企业家.......”

我津津有味的观看，感叹时代的进步，我们这些老辈子竟能上电视，体验一把黄昏恋。

没想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猛然撞进我的视线。

从门后走出来的，竟然是我那结婚三十年的丈夫陆庭深。

我一时间怔住，脑袋一片空白，眯起了眼睛看了足足一分钟才确认台上人的样貌。

确实是他没错。

可明明两个小时之前他还告诉我公司外地项目有问题需要处理，急匆匆的收拾东西离开。

可现在，他却出现在老年相亲节目上，还是等待相亲的男嘉宾。

我手脚顿时冰凉，目光挪也挪不开。

自我介绍的环节，他的事业可谓精彩卓越，年过半百，看上去却精神俊朗，台上的女嘉宾纷纷留灯。

但陆庭深独独相中三号，将她的介绍视频翻来覆去看了三遍。

那女人样貌还算出众，年轻时在海外深造，最近因婚约不幸，刚离婚变成单身。

和陆庭深很般配。

“这位女士，我只中意于你，真心希望你能选择我。”

一番深情告白惹得台下掌声连连，女嘉宾也红了脸。

“我们男嘉宾可是有备而来呦，只为了追求三号这位唯一的挚爱。”

主持人声音铿锵有力，打开礼物盒，从里面掏出了一束精美漂亮的红玫瑰。

一条价值不菲的水晶项链挂在上面，耀眼夺目。

三十年了，我从未收到过陆庭深一件礼物，更别说一束百来元的花。

因父辈婚约结婚的时候，他对我只有尖酸的埋怨。

“箫宛，记住我娶你，已经是最大的妥协。”

一股汹涌的酸涩在心房里横冲直撞，让我几乎崩溃从椅子上跌落。

“我答应你，我也很喜欢你。”

随着女嘉宾的回应，陆庭深如愿以偿，牵起了她的手。

他脸上洋溢着我这么多年不曾窥见的满足和幸福。

“让我们为这对壁人响起爱的掌声好吗？”

身边纷纷有人鼓掌，我缓缓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身体颤抖着奋力拍手，眼泪滚滚滑落。

陆庭深朝我这投来一个疑惑的目光，转瞬即逝，因为女嘉宾已经踮脚亲上了他的侧脸。

在一片掌声下，他小心的拥抱他的爱，满足的牵着她离开。

恍恍惚惚的离开剧组时，暮色降临。

冷风无情打在身上，我深吸了一口气，抱着手臂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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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庭深是第二天回来的。

他脱了风衣，笑容满面，走进客厅的时候还哼着小曲。

房间里昏暗不堪，他拧开灯，看我呆滞的坐在沙发上，似乎吓了一跳。

原本喜笑颜开的脸顿时挂上不耐烦。

“你搞什么？灯也不开，晚饭做了么？”

我沉默不语，他狠狠瞥了我一眼，走进厨房。

往常他去公司处理事情，无论多晚，我都会准备好饭菜，一遍又一遍的热好等他回来。

但今天，迎接他的只有冷冰冰的厨具和空荡荡的冰箱。

我无心采购，更不想伺候他。

他不满的“嘭”一声砸上冰箱门。

“怎么什么都没有，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看着他叉着腰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突然恶心翻涌。

“陆庭深，没我伺候你，你会死是吗？”

陆庭深顿住动，有些恼怒的看着我，半晌终于瞥见我眼角打湿的皮肤。

“不是，你到底怎么了？谁招你惹你了？发什么神经？”

他一直都这样，从不关注我的情绪，但凡有事发生，第一时间只会将矛头指向我，斥责我。

我好累，累得喘不过气。

“昨天你助理说，你不在公司。”

我冷冷看着他，捕捉到他眼底的一丝慌乱。

“我，我有个老朋友回国，去见了一面。”

“什么样的朋友，需要你瞒着我去了一天一夜。”

陆庭深被噎，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就是个普通朋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还有，我饿了，你给我弄点吃的。”

我直接无视他转移话题的说辞，将手机打开甩在茶几上。

“陆庭深，你知不知道，这节目全国播放，谁都能看见，你可真有种。”

他手抖了一下，透过手机，看见了自己昨天深情款款的表白追求。

“怎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想重新体验甜甜的恋爱？”

陆庭深脸色骤变，可嘴上丝毫没软。

“都是误会，这是我好朋友，我只是怕她被那些虚情假意的男人骗，所以我去参加节目，替她挡了那些烂桃花罢了，你太斤斤计较了吧？”

好朋友？好拙劣的理由。

她哪个朋友不能去，偏偏陆庭深这已婚老头去？

“好朋友？你可以为了好朋友背叛你三十年的妻子，隐瞒已婚事实去追求人家？”

“箫宛，我都说了，是误会，是误会，你到底想怎么样?”

歇斯底里的声音，敲击着我脆弱的神经，陆庭深飞速点击屏幕，直接删除了那些照片视频。

他喋喋不休。

“我看你就是太闲了，整天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没事就去带孙子，整日泡在洗洁精里，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带你出去都丢人！”

“陆庭深，我更觉得没意思，所以我走，成全你。”

陆庭深眸子一暗，反唇相讥。

“箫宛，都五十多岁的人，有必要这样闹吗？况且，你我是父辈婚约，我娶你，在你身边三十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还不知足？”

是啊，有必要吗？

曾经我爱他，无论如何都想敲开他的心房。

现在，没有了。

他气急了，带着威胁，仿佛笃定了我不会真的离开。

“行行行，我走行了吧，你自己好好想想，这家还要不要？”

门被砸得晃动，陆庭深把我一个人丢下。

我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就有泪水夺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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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庭深一走就是四天。

这几日我收拾了自己三十多年来的东西，丢掉了属于两个人共同的回忆。

据说陆庭深一直睡公司，外卖盒子挤得儿子陆源的午间休息室都放不下。

陆源上来看我的时候，脸上的埋怨和陆庭深如出一辙。

“不是妈，都这个年纪了，你要干什么啊？”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眶发疼。

这个我怀胎十月，忍受剧痛生出来，然后一心一意栽培的孩子。

得知父亲出轨，对我没有一句关切的话语，脱口而出都是不满？

我冷着脸，回怼。

“你爸出轨，我能干什么？我收拾东西走人。”

他一把按住我的手，脸上很不耐烦。

“别闹了行吗？你这样胡闹对这个家有什么好处？非要把家吵散？爸不就是参加个节目。”

“不就是？”

我抬头凝视他，寒意彻骨。

“要是你媳妇儿背着你相亲，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你怎么想？你也选择原谅，好好生活？”

陆源眼皮一翻，毫不客气。

“你是你，巧巧是巧巧，你都五十岁了，有什么作的资本？”

我感觉讽刺无比，一把推开他的手，将自己的衣服丢进行李箱。

见我来真的，他急了，劈手夺走我的东西。

“妈，别这样，爸本来也不喜欢你，这辈子，难得有机会追求一次年轻时错失的爱情有错吗？况且他和杜姨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你就不能大度点，原谅他。”

陆源一点不顾及我，每句话都在戳我的肺管子上。

原来，他都知道啊，他爸不爱我，只是遵从父辈遗愿娶我进门。

原来，那杜晴然是陆庭深年少时错失的真爱。

难怪这么多年，我的亲生儿子每每看我的眼神都透着丝丝鄙视。

我心如死灰，手脚冰凉。

“还我？”

“什么？”

陆源愣了一瞬，不解的看着我。

“你房子的钥匙还我，还有我给你的那张金卡。”

这些都是我生下他后，用仅有的嫁妆替他置办的礼物，只希望他在陆家那么多后辈面前有一丝抬得起头的资本。

原来，我一片真心错付的离谱。

“什么意思？妈，你连我也要逼走？就为了个相亲节目。”

“对，就为了个节目。”

陆源瞬间恼火，我的衣服被他愤恨的甩在地上，目光满是怨毒。

“爸说的对，他就不该娶你，丢了一辈子的真爱，说白了，这个家都是因为你才变得不辛。”

“要是当初，爸娶的是杜姨，我们一家人说不定和和美美，怎么会沦落到这个样子。”

“陆源！”

我猛地站了起来，一巴掌狠狠甩在陆源的脸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满腔的愤怒，差点让我当场晕厥。

陆源被打懵了，咬着牙死死瞪着我。

“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行，还就还，你的东西我一分不要，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妈！”

说完，陆源甩下钥匙和卡，头也不回的冲出房子。

我沉默的拾起地上的衣服，只感觉满心悲凉，连哭得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