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歌令

第10章

清凉的软膏覆上伤处，折花看棠解月柳眉轻蹙，自觉放缓了语气：“虽说是为着五姑娘，可姑娘也该顾着点自个儿。”说着，顿了顿，又接着小声嘀咕道：“六姑娘也是姊妹间的打闹，谁家也是有的，可也不到就上了手…”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才上好了药，折花端了盆子，瞧着外头已然暗下，便是问：“瞧着不早了，姑娘可该去了？”

棠解月忍了忍痛，披上中衣坐起，声音平静冷淡：“既然有人摆了戏台唱戏，咱们看戏用不着急，什么时候打了铜锣，去了也不迟。”

折花听的似懂非懂，只是轻叹道：“姑娘们总也要有些拌嘴的，这回闹得怕是两人要罚了。”

窗扇半敞着，凉风吹进来，似缓解了身上的痛感，棠解月懒懒地端起茶碗，心中暗想，只瞧着今儿个王姨娘的神色就知是个不敢告状的，棠溪月虽说是姨娘出的，可打是小养在白氏跟前儿的，因着白氏王姨娘也不敢多说什么，至于棠溪月她自然不会蠢到自己说。

棠解月随挑了一本杂记翻看着，大概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只有人匆匆进来。

正抬头看了，来人是未料到的。

“真真好个懒丫头，喜鹊那丫头什么去了？竟叫了姨娘来，那丫头这会子莫不是还在睡觉不成？”棠解月放了手里的书，浅笑着起身。

王姨娘腼腆一笑，将带来的药膏递于折花：“她是个忙丫头，家里的贵亲戚来了，老夫人特使我叫来请姑娘过去。”

棠解月微微额首，略整了整发鬓，几人便一同出了门儿。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棠解月放慢了步子，似不经意间开口：“五妹妹可还好？今个儿六妹妹冲了些，怕也是祖母要罚。”

“不过惊着了，说来这事儿还亏是姑娘了，不然可真是…”王姨娘抿抿唇：“也什么说的，论不上要罚谁，不过是姑娘们好弄小性儿，拌几句嘴罢了，自我回去好生告诫六姑娘。”说吧，讪笑一声。

棠解月脚下步子一顿，忽然回头，淡声道：“姊妹们是从小儿一处长大的，各是些什么性子，这房里的人谁能瞧不清，旁人不知道，只说来五妹妹何处不让着？聚在一起说些闲语就罢了，可嘴里都说的都是嘲笑不忌的话，那话我想着姨娘也听了的话，所竟听了那些话也能处处忍着让着吗？”

王姨娘被问的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心中苦笑一声，她到底不是什么正经主子，说来也是伺候人的奴婢，不过是仰仗棠老夫人那点子善心活着罢，所她只嘱咐棠归月，事事要退让，她学些眉眼高低，出入上下，大小的事儿自也入不得手，不过想得个安稳。

棠解月不在意的转过头，她知道王姨娘听进去了，又道：“遇见蛇，被咬一口也罢了，可这蛇同你一房住着，怎么能处处躲过。”

其实依着棠正对王姨娘的宠爱，王姨娘是有力一争的，不过到底是人个软和性子，王姨娘禁不住一点儿风头，只是日日缩卷着，也怪不得被白氏攥的死死的。

旁的不说，白氏手里尽是一些阴微**的法子，上辈子白氏可是把如月如花的棠归月，随配给了白家一个老鳏做填房，心下想着便道：“五妹妹翻过年，也是十岁上的姑娘了，姨娘不妨多为五妹妹想想。”

棠解月瞟了一眼王姨娘，她不好再说了，剩余的只看王姨娘如何做了。

自后一路无言。

穿过九转的抄手游廊，进了南边儿，才入了清月堂，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一阵阵的说话声儿。

里间儿的丫鬟报通了话，棠解月才进去，屋里除了白日就在的棠老夫人和白氏，正首右下方，坐着一妇人，身着木兰青双绣缎裳，内衬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发鬓简单梳了一个高鬓，其上裹着一支点翠嵌宝大发钗，长相慈眉善目，脸上带着笑。

看到她那妇人也迎了上来，细细的打量着棠解月，因为生病，这会儿子棠解月，脸颊消瘦许多，那妇人满目心疼，两步过来，拉住棠解月的手：“是我来迟了，解姐儿，我的儿啊。”

棠解月的心头微暖，这是她的舅母纪氏，她母亲娘家姓许，许母去的早，当初棠解月幼时多在纪氏跟前儿住过一段时日，最是与她亲厚的人了。

亦也是多年未见，纪氏的鬓角竟也添了些许苍白。

“好孩子，舅母来了，总不能再让你受了委屈。”纪氏这话一说出口，眼角的水意更盛，她侧过身抽了袖子里的帕子压了压眼角，这才转身拉着棠解月的手坐下。

棠解月浅浅一笑，纪氏说的这话可不是给她听的，她再抬眼看过去，果见白氏脸色微变了变，倒是棠老夫人神色如常。

白氏轻扯了一个笑，坐了过来，亲热的拉着解月的手，笑道：“好姑娘，我本想着你也该多多歇着的，不用来着请安，可想着你舅母难得来，你总得见上一回的。”

“你这身上可是好了些？”这会儿的白氏，就像转了一副面孔，只满是忧愁的问着。

棠解月微垂着头，盯着白氏手上那只玉镯看了两眼，她自对这只玉镯再熟悉不过了，眼中闪过一丝痛意，面上不动声色，顺微微的点了头。

“唉，你这么......病一场”白氏紧拉住了棠解月的手，又冲着纪氏道：“我原是不管事的，那屋里满都是许姐姐留下的人，若是一时处罚了，也怕着解姐儿受委屈的。”

“这解姐儿可是许姐姐留下的姑娘，我该好好护着，可怕解姐儿觉着我我多嘴多舌的惹烦恼，便没去管教那些个丫头，不想这几年，这些个坏丫头愈发的没礼了，这回子落水差点折腾没半条命，也是不得不管了，没的带坏了姑娘。”白氏一脸愤恨，指着解月跟前儿的几个丫鬟。

棠解月眸子微闪，心中冷笑，就是如此轻淡的白氏就将过错定给几个丫鬟。

“这话说的不错，棠姐儿性子跳脱，不定都是这些下头引的，我看干净的把人都处置了。”半晌没开口的棠老夫人，竟搭了句话。

白氏听着棠老夫人附和自己的话，也笑了：“媳妇必得遵从您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