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觅良胥

01

父亲与娘亲和离了。

妹妹闹着让拿走大部分产业的娘亲留下她，孑然一身的父亲带走了我。

后来，娘亲逼妹妹嫁与清冷国师，国师却清冷无欲。

妹妹一怒之下，与昔日私奔未遂的市井无赖暗通款曲。

私情败露，她被国师幽禁多年。

而父亲步步高升，终得朝廷重用，我成了人人艳羡的丞相之女，最终还嫁给了痴情的季王爷。

死后重生再次睁眼，妹妹一把抓住父亲的手，笑容猖狂。

“这一世，换我当那丞相之女！”

我笑了。

比起在狠毒的继母手下讨生活，跟着还要我出谋划策才能得朝廷重用的父亲......

我对一心为女儿谋划的娘亲，可真是心生向往！

1.

苏映月挣脱娘亲的手，奔向父亲时，与上一世迥然不同。

“父亲，女儿愿随您同去，不忍与您分离。虽说您此番离府孑然一身，但父亲的恩德女儿铭记在心。”

除我之外，爹娘俱是惊诧地看着苏映月。

只因方才她还紧握娘亲之手，不肯松开。

唯我心知肚明，她骤然改变主意，皆因与我一般，重获新生。

爹娘和离之时，苏家的产业尽数留在了娘亲手中。

上一世，苏映月不愿跟随父亲去过那居无定所的日子，也割舍不下前二十余载的荣华富贵。

爹娘彻底分别前夕，她抱着娘亲哭了一整夜，才换得留在她身边的机会。

后来，娘亲为她选了个门当户对的夫婿，乃是清冷国师——萧公子。

那人家世显赫，虽一心向佛，却是京中闺秀趋之若鹜的良配。

可苏映月心有不甘，她坚信娘亲将她的婚配当做了一场交易了出去。

新婚次日，她便与当初那个私奔未遂的市井无赖暗通款曲。

据说苏映月为故意激怒萧公子，还特意挑了他不在家的时候，在其禅房门前与人私会。

萧公子发觉后，归来便将那厢房拆毁，还将苏映月囚禁在半山腰的别院中，让其终日与猿猴为伴。

而我，随孑然一身的父亲离开后，度过了三年清苦的日子。

三年后，父亲步步高升，终得朝廷重用，我也因而成为丞相之女，整日珠围翠绕，出入高门大院。

后来，更是嫁给了以专情闻名的季王爷。

不料一日，我乘马车回家，途中遭遇另一辆失控的马车，头撞在了街边的石墩上，腰身与胯骨几近碎裂。

临终前，我看到了另一架马车车帘后面，苏映月那张狰狂扭曲的面容。

她这是恨我，更是悔恨当初所作抉择。

是以重获新生后，她第一时间便放开了娘亲的手，选了另一条她自以为最好的道路。

殊不知，我那父亲在外还有一个宠爱有加的外室。

若非娘亲手中握有他的错处，和离时，他岂会孑然出府？

看着苏映月信誓旦旦的模样，父亲感动得涕泪横流。

“月儿，你…当真愿随父亲而去？月儿放心，父亲就算是变卖家当，也定会好生将你养大！”

苏映月抹着眼泪，一面表衷心，一面又暗中贬低于我，讨好娘亲。

“多谢父亲。女儿与姐姐不同，不怕吃苦。姐姐惯于享福，还是让她留在府中陪伴娘亲吧。”

2.

我沉默不语，径直挽住了娘亲的手臂。

“儿愿终身侍奉娘亲身侧。

“小妹定是担心父亲一人在外颠沛流离，娘亲切莫动怒。”

娘亲自是勃然大怒，取出一锭银子掷给苏映月：“这是月钱！你且随那负心汉去受苦吧！”

临别前，苏映月拖着自己的包袱，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眼中尽是挑衅之意。

“这一世，换我来当那丞相之女！”

看着她眼中灼灼的光芒，我笑吟吟地道：“拭目以待。”

比起在继母手下讨生活，还要靠我出谋划策才能得朝廷重用的父亲，跟随一心为女儿谋划的娘亲，怎能不让我欣喜！

世人只见我风光嫁入王府，却不知那季王爷娶我回府后如何折磨于我。

他不过是将我视作那个求而不得的意中人的影子罢了。

每每那季王爷思念成狂，我便要对着铜镜千百遍练习他意中人的笑靥，否则便要承受无尽的**与折磨。

好在，这辈子有人替我承受这苦楚，与我上辈子所经历的大不相同。

跟在娘亲身边，我的衣食起居皆是上乘。

她为我安排了诸多课业，琴棋书画、骑射刺绣等学习日日不断。

这都是上辈子的我想都不敢想的。

唯一不好的是——她待我极为冷淡。

冷淡得仿佛我是个陌生人，她让我学习这些不过是例行公事罢。

及笄之日，娘亲送我的礼物并非回府团聚，而是萧家的一封信笺。

“与萧家嫡孙结亲，能让家中钱财翻上两番。”

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日，便微微颔首，将那封信笺牢记于心。

见我如此淡定，娘亲倒是蹙眉。

“虽说是门当户对的婚事，但萧公子的生母已故多年。你嫁过去无需应付姑嫂妯娌，只需恪守本分，便可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看着娘亲淡漠的面容，我认真地点头。

“女儿知晓，多谢娘亲。”

娘亲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随即又不放心地道：“明日，萧公子会来家中相会，你好生表现，莫要让我失望。”

“是。”

萧公子，我上辈子只在他们的婚宴上见过一面。

不愧是信佛之人，身上自有一股出尘脱俗，却又不怒自威的气质。

思来想去，我征询娘亲意见后，主动给他递了拜帖。

3.

为避免弄巧成拙，我在拜帖中写道：小女子苏晴雅，明日午时可否改在城南茶楼一叙？

收到回信“甚好”二字时，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上辈子我随父亲离府，他却带我去了外室家中。

那外室表里不一，比灰姑娘里的后母还要恶毒百倍。

我要一边读书一边操持家务，甚至连她的衣裳都要亲手缝制。

及笄后，我得知了一桩珍奇的胭脂方子。

但那时我尚未成长，只能借助父亲的人脉才得以起步。

因此，我也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落入了父亲和那外室手中。

嫁入王府后，我在三日内被迫吃胖了十斤。

只因那季王爷要我做一个完美的替身，连体态都要无限接近。

相较于此，在萧公子面前主动些又算得了什么。

为促成这门亲事，我第二日特意早到。

刚到茶楼，我便透过窗棂看到了那道修长的身影。

“萧公子。”

我轻声唤道，走了过去，那人也随之回首。

与我印象中略有不同的是，萧公子的眉目间多了几分柔和。

“苏姑娘。”

初次相见并未如我想象中那般拘谨。

他自然而然地向我微微颔首，我也福了福身，回了个礼，跟在他的身后。

刚向前走了两步，旁边突然蹿出一道身影。

“苏晴雅！”

她疯了似的挡在我俩中间：“初次见面就离这么近，你太不成体统了！”

我还未反应过来，萧公子却已护着我后退了半步。

定睛一看，我才发现原来是我那好妹妹，苏映月。

啧啧。

半年未见，她的面容憔悴了许多，眼下还添了几道细纹。

我不禁惊呼：“这不是月妹妹？”

“妹妹怎么沦落到此为茶楼招揽客人了？”

苏映月闻言，神色顿时尴尬，又偷偷打量我精心装扮的模样。

即便相隔甚远，我也能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

萧公子眉头微蹙，左手护在我身前：“这位是？”

我强压笑意，向萧公子解释道：“萧公子勿怪，此乃家妹，已与娘亲已经断绝关系，如今随父亲一道生活。”

话音刚落，苏映月忽然局促地把手中的托盘藏在了身后。

“你，你…就是萧公子吧？我是她妹妹苏映月。”

4.

“当初爹娘和离，谈好各自领一个女儿抚养成人。姐姐嫌弃爹爹孑然一身，出户毫无家产，便选了娘亲......我不忍父亲独自离开，也不想妹妹跟随爹爹受苦，便随了爹爹离开。”

说罢，她还苦涩一笑。

“不过妹妹，瞧你如今锦衣玉食，我心甚慰。”

我挑眉，这是在继母手底下学乖了？竟会说这等话了？

正欲反驳，萧远霖微微颔首。

“晴雅确实生活无忧，你在市井糊口，倒也是自食其力。”

我不禁莞尔。

不愧是佛子，将苏映月这点弯弯绕绕看得透彻。

苏映月的神色凝滞片刻，手中的纸张也攥出了褶皱。

我顺势靠近萧公子坐近了些。

“公子，我们走吧？莫要耽搁妹妹谋生。”

临走前，我看到苏映月还强撑着，我们一走出店门，她便忍不住咬牙切齿，满面怒容。

她怕是忘了，茶楼对面的窗棂铺子，正巧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

苏映月此举，反倒令我与萧远霖更亲近了。

他竟邀我上了他的马车。

车上，他同我解释：

“不日便要成亲了，就当提前习惯一下。”

他神色淡然，我却心跳加速。

“我想你与我成亲是迫于家中压力。

“咱们彼此敬重便好，你若......不想办喜事，于我而言也无妨。”

我说这话本是为他着想。

但萧远霖脚步突然一顿。

他眉头微皱看向我：“何人说我是迫于家中压力？”

“若我不愿成亲，族人也逼迫不了我。”

我有些诧异：“可你不是......修行佛法吗？”

“信佛而已，吃斋念佛，还未出家。”

我恍然，未曾出家？

那上辈子他为何都不碰苏映月一次？

待我回过神来时我们已在铺子里挑选家具了。

萧远霖示意那些家具。

“喜房我已备好，家具按你喜欢的来挑。”

说罢，他还往我手里塞了一张银票。

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语气平静：“成亲必要的准备。”

这与我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四目相对间，萧远霖轻轻一笑，轻抚我的发丝。

“自个儿的家，自个儿不置办物什？”

他的手指轻柔地拂过我的头发，我握着银票低头抿住了唇。

心中一阵悸动，我暗自平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