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主的恶毒原配

穿成男主的恶毒原配

作者:元元不圆
时间:2024-01-04 16:27:25
状态:连载中
标签: 男主
简介:

这本小说穿成男主的恶毒原配题材新颖,不俗套,小说主角是贺锦沅周启则,元元不圆大大文笔很好,精彩内容推荐我相信少年的深情,也相信我们能够白头偕老。2.记忆逐渐褪去色彩,我神色恍惚地看着面前这……

穿成男主的恶毒原配精彩章节免费试读

第一章

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穿成了恶毒女配。

这本书里,我是穿着旧式旗袍,盘着旧式发髻,举止端庄的木讷原配。

而女主跟男主一样,是思想开化的进步青年。

挡在他们的中间的我,自然成了炮灰。

现在,男主正一脸嫌恶地看着我,狠狠扔下一句话:“晓芙才是我真正爱的人,你以后离她远些!”

后来,我挽着另一个男人的胳膊,看着男主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

1.

我生活的世界,是一本民国鸳鸯蝴蝶派言情小说。

很可惜,我不是书里的女主角。

而是思想守旧、木讷古板的原配,是男女主角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男主因为包办婚姻娶了我,却只把我当成姐姐。

我嫉恨男主带回了女主,为了不跟男主离婚,成天寻死觅活,还屡次伤害女主。

男主原先还顾念着幼年的情谊,但见到女主因我一再受到伤害,终于强势跟我离婚。

跟女主结婚后,在女主的帮助下,男主的事业飞黄腾达,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这本书的背景,是民国,那个新旧交替的年代,旧政府已经覆灭,新政府即将上台。

现在正处于最混乱的时候,大小军阀林立,西方列强轮番凌略。

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儿拜别父母亲人,意气风发地登上了那远去的邮轮,意图学成归来后报效家国。

作为书中的男主,周启则也是其中一位。

年少时,他曾背负着一身的牵挂与梦想远渡重洋。

在家人望眼欲穿的期盼中,独自在异乡漂泊了五年,如今才终于回来了。

但同时,他还带回了一名同样思想进步又开化的姑娘。

现在的周启则,很成熟,也很优秀。

可是看着现在的他,我却感觉非常陌生。我听到周启则说,他身边这位洋气美丽的姑娘和他思想合拍,步调一致。

他说,他们两个人是真正的灵魂伴侣。

真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如果我不是这本书里的人物,我也会为他们之间志同道合的爱情感叹。

我现在的身份,是周启则成婚十年的原配妻子。

一位成年累月穿着旧式旗袍,盘着旧式发髻,将端庄刻进了骨头里,一步都不肯行差踏错的闺秀典范。

按照这本书的内容,十五岁的我嫁给了十二岁的周启则。

两个小孩子的婚姻,像极了办家家酒。

毫无疑问,我们是包办婚姻。

就算是这样,我跟周启则之间也曾有过感情的。

刚成婚的时候,周启则的身体还十分羸弱,性子沉默不爱搭理外人。

那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周启则十分害羞,却鼓着胆子,主动走向我,他胆怯而欢喜地将握在手心里的东西小心翼翼递给我,说:“姐姐,爹娘说你很快就会是我媳妇儿,我......将来定会待你好。”

我接过那个尚带着温热,花纹精致得让人惊叹的金色怀表。

男孩的脸色有些苍白,眉眼精致,虽然年岁不大,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认真。

我也当真了。

我还记得那一年红妆蔓延十里,烟花雨落遍地。

我就坐着八抬大轿在鸣锣鼓乐声中嫁给了他。

我们拜堂的时候,我透过轻纱盖头的缝隙,看见周启则眼中溢出来的喜悦。

那灿烂的笑容,融化了我的心。

我相信少年的深情,也相信我们能够白头偕老。

2.

记忆逐渐褪去色彩,我神色恍惚地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青年。

如今他如今的他体格颀长健朗,长成了一派风度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我站在周公馆的门口迎他,周启则却似乎没有看到我。

他旁若无人地跟旁边的姑娘侃侃而论,谈笑风生。

这姑娘的名字是“杜晓芙”,周启则唤他“晓芙”。

大概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周启则永远只会叫我“姐姐”。

如今,他分明看见了我,却对我视若无睹。

眼前的人,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在我们分别的这些年,他早已变了很多。

杜晓芙以朋友的身份住进了我们的家,这个年代,国内很少有这样的事情。

但在西方,这样的事情却并不稀奇。

杜晓芙在我的家里旁若无人地到处溜达。

她似乎很看不上我,也许,她讨厌的是我的身份。

我还是周启则的妻子,而她是婚姻中的第三个人,这样的身份,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想必都是为人不齿的吧。

大概因为这样,杜晓芙很喜欢挑衅我。

她往我的房间里转了两圈,随意地翻着我那些刺绣了花纹的衣裳鞋袜,还有那些关于家训女则女传的手抄字帖。

我看到杜晓芙面露嫌弃之色,微笑着倚到他怀里:“旧式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成天关起门来缝衣绣花,三从四德挂在嘴边儿上不嫌累,跟块木头一样毫无自己的主见。”

周启则也露出痛心疾首的神色:“有什么办法,她们的脑子早已被这几千年的封建礼法给腐蚀得透透的了,没得治。”

我就站在一旁,听他们这样肆意批判我的人生。

周启则对着杜晓芙,将我批判得一文不值,在他的口中,我活着,似乎也成了一种罪过。

杜晓芙面露讥讽地转头看我:“锦沅姐姐,我从国外带回来的世界名著中译本,我挑几部给你,你有空的时候看看,可以从中学习很多新东西。”

她嘴唇弯起,一双滢滢的眼儿又娇又媚,如一朵让人凛然不敢亲近的艳红玫瑰。

我没有回应。

杜晓芙立即换了一副脸色,她楚楚可怜地看着周启则,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看到杜晓芙这样,周启则立刻站出来替她打抱不平。

我听到周启则说,我是一个不思进取,麻木不仁又自甘堕落的附庸。

我想辩驳,可是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似乎,已经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3.

我是穿书的,所以我知道,这个世界只是一本小说。

在这本书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但不论是我,还是周启则,我们都是作者笔下的纸片人。

我曾经反抗过很多次,只是,似乎一直都在做无用功。

我沉溺于周启则深情的眼眸,我以为,我能够改变剧情。

原来,我错了。

如今,关于穿书前的记忆,我逐渐不记得了。

或许,我早已被这个世界同化,成了时代的眼泪。

我成了这个时代最普通的一名小妇人,独自在家乡等待留学的良人。

然而我却不知,良人归来的时候,也是我们缘尽的时候。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周启则,他早已长开了,却依稀能看得出眉眼与从前有几分相似。

可是,如今的周启则,早已不会再如以往般软糯地叫我姐姐,他不会在我身边雀跃地转圈儿,说要和我度过这一生一世。

现在的周启则,无比唾弃这段婚姻。

那一天,我们终究不欢而散了。

大概是我的态度惹恼了他,周启则终于不愿再与我做戏,他只是冷冷地甩给我两个字:离婚。

我有些想笑,大概学了新思想的人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吧,就连结束婚姻这桩子事,他也要把责任摊派给对方一半。

“当然不是这样的,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可以被随意丢弃的物件,你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我们离婚,是因为我跟你感情不和,这是我们共同做出的选择。”他义正辞严地“据理力争”,试图说服我。

“待离婚后,各自嫁娶都无甚关系,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人会因此而瞧不起你。”

呵呵,我应该感激他为我着想,感激他赐予我的平等自由?

感情不和?

“何来感情不和?当年你走的时候,我足足给你缝了十个晚上的衣裳,只为了给你备齐所有穿戴。”

“我在这个家里日也盼夜也盼,整整等了你五年。你一句轻飘飘的感情不和,就代表一切都得结束了吗?”

我背过身去,脸上的泪水无法控制地坠落下来。

或许,周启则早已忘记了自己曾经对我做出的承诺。

如今的周启则,早已不在乎我花费了多少时间和心力在等他盼他望他,整整五年的等待,我日日盼夜夜想,等得几乎心都碎了。

终于等到他回来了,却没想到,我苦苦等候的,竟然是一个负心人。

因为杜晓芙一句“不愿意做妾”,她只要西式婚姻里的“一夫一妻”。

我就成了周启则追逐真爱的绊脚石。

原来,我的存在是如此碍眼,甚于眼中钉肉中刺。

4.

我不喜欢杜晓芙,不喜欢她总是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我。

平心而论,对于那些渴望掀翻旧社会压迫的进步青年来说,杜晓芙确实是个好姑娘。

杜晓芙是军阀家的千金小姐,她爹是大军阀,养了一大堆各个阶层里出来的姨太太们,多得一栋楼都住不下。

这位军阀的儿女更是列队成群,甚至他自己都说不出自己有多少孩子了。

在这样奢靡而堕落的环境里,杜晓芙还能拥有上进的思想,聪颖好学,敢于打破陈腐留学西洋,实在是让人钦佩。

可是......这些与我有什么干系呢?

杜晓芙的上进或许确实让人钦佩,可这并不能抹去她跟一个有妇之夫勾勾搭搭的事实。

周启则是我苦苦等候的夫君,若是杜晓芙真的懂得自爱,懂得尊重别人,自会跟周启则保持距离。

周启则是我的夫君,用这个年代的新式称呼,我该叫他:先生。

如果只有周启则的一厢情愿,我的先生又怎会要求跟我离婚?

泪水在我的眼中打转,周启则的眼中却是我看不懂的刺骨寒冷:“我尊重你,所以与你约定离婚,但你若一味固执地犯糊涂,我会认真考虑按你所守的旧式礼数写休书与你。”

休书!

这一瞬间,年少时的恋恋深情突然变得如此可笑,我执迷不悟的坚持,显得如此可悲。

那些远去的往事,那些未了的情,顷刻间全部化为了泡影。

我想,我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周启则。

这样薄情的人,又何以谈余生?

我抹干眼泪,不愿再与他多作交谈:“既如此,你还是去和爹娘商量吧,我确实是旧式的老古板不懂你们新思潮的规矩,我听爹娘的意思。”

我的坚持气得他扔下一句:“你简直不可理喻!”然后扬长而去。

我不可理喻,所以我此刻的坚持便是错误。

杜晓芙跟在他的身后,她望向我的眼神怜悯中闪过一抹嘲笑:“你不懂,一个女人没有自己独立的思想,那么她大抵无法获得男人真正的爱。”

我对着她冷嗤一声。

待他们走后,我浑身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手里的怀表开开合合,伴随着滴滴答答的轻微声响,秒针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脑海里引起巨大的轰鸣。

五年,物是人非。

到底是我不识趣了。

5.

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无数好事者在背后议论纷纷。

这年头,游子在海外留学归来,要求跟原配离婚的事层出不穷,但大家都没有想到,我跟周启则会走到这一步。

周启则出国前,我跟他的感情是出了名的好。

谁都不会想到,他也会变心。

公公被周启则这个不孝子气得再次卧床不起,婆婆眼看着那位杜晓芙小姐各种不符礼教的行状唉声叹气,却又不忍过分苛责自己的孩子。

杜晓芙在周家却获得了不少赞誉。

她跟家里的下人小辈们打成一片,天天弄些西洋玩意儿给其他人开眼界,用她的新思想哄得一众人团团转,讨了无数人的关心。

周启则的表妹萸儿年龄尚小,受到的影响颇深,如今也开始了成天念叨些“自由,平等,独立,解放”之类的新鲜词儿。

萸儿兴高采烈地跟我说,她不要再跟我学什么绣花写字管家了,她要多多地看西洋书,将来也跟晓芙姐姐一样出国留学。

我并未拒绝萸儿的要求。

我虽不齿纪晓芙的行为,但能够出去长长见识,却是不错的。

公公婆婆都病了,我跟周启则离婚的事情也就拖着了。

如今,他还是我的夫君。

女婿远游归来,按照礼数,合该夫妻二人前去岳家拜见。

公公病倒耽误了时日,大半月后,我才开始收拾起回娘家的行头仪贺。

可事到临头,本该和我一同前去的周启则却不见了踪影。

下人们回报,周启则这日早早便陪伴着杜晓芙姑娘出了城去野外郊游去了。

这日确实是个出游的好天气,阳光未老微风不燥。

我却感受不到,我只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漆黑寒冷的世界,一直冷到了我的心底。

辞别娘家后走在路上的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不久前爹娘哥哥在我耳边说的话,心中满是千疮百孔的悲凉。

无数的人在我身边来来去去,但我却看不清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面孔。

一阵风吹起,我手里的丝巾脱手,任由它飘飘摇摇,不知欲被吹向何方,落在何处。

我默默停下脚步,目光随着它游走。

就在方才,我独自一人代表周启则回到了我的家中拜见了爹娘,全了礼数。

爹娘并未在意这些,有丰厚的银钱礼物在,一向贪财的他们便能心满意足,万事不究。

一盏茶饭后,我跟爹娘说,周启则要与我离婚。

母亲停下翻看我带过去的各种礼盒的手回头问我:“离婚......是个什么意思?”

哥哥在旁边抢话:“就是夫妻两个人给官府递个文书脱离关系,就是和离。”

爹爹嗤之以鼻:“几个朝代以前的旧规矩,还弄出来唬人,他周启则是喝多了西洋墨水脑子迷怔了吗?”

是啊......如今这个年代,连和离一说都是遥不可及的事。

男女结为夫妻,再想要分开,除了“死别”,便唯有“休妻”。

所以,当他说出“离婚”两个字的时候,我确实该痛痛快快地答应,并谢谢他留予我脸面的。

6.

“若是......他执意要离婚呢?”我试探性地问着爹爹。

我还是妥协了,我知道若是周启则执意如此,恐怕我也没有力气再坚持了。

再也没有了。

“他敢!”爹爹勃然大怒:“当初他周启则病秧子一个,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周家人才许下你进门冲喜,如今他出息了就敢忘恩负义,看我不敲断他的腿!”

“你也给我争气点!你哥哥马上就要娶亲了,家里房子不够大。你嫂子进门后这家里就再没有你的地儿,你要敢和他离婚,也别回我这里!”

我忘了,这家里早已经没有了我的地儿。

当初我与周启则成婚,也不过是因为家中贫穷缺银子使。

我爹主动将生辰八字送上大户周家,与年少多病的周启则合了以后,收了一大笔银钱,才将我嫁出的。

说得难听一点,我......只不过是个冲喜的童养媳罢了。

冲喜成功,周家便也认了我这少夫人。

仔细想想,论身份,论感情,我似乎都无法与杜晓芙相比。

娘家靠不住,我唯一的倚仗便是公婆和周家少夫人的身份。

可这些,又如何能靠得住呢?

我的头脑一阵眩晕。

原来我就像随风而去的丝巾,随水而流的浮萍,连归处在哪儿都不知道。

“姑娘,这丝巾......是你的么?”突然,一个干净而落拓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凝神抬起头,看见一人拦在我的面前。

他眉目清冽,精神抖擞意态风流,面上自带三分笑意,却又不显放浪轻狂,让人惊艳。

景飞扬!

我认识他。

“你......”我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却被他一收手扑了个空。

“你还没说呢,这丝巾到底是不是你的?”一瞬间,我觉得他在故意戏弄我,可是他却仍旧一脸正色,让我无从分辨。

“景少爷若愿意还我,自然便是我的。如果不愿......那便不是吧。”我随口与他说着官话,却也没什么心情多做结交。

一块丝巾而已,也没什么重要的,不值当苦苦纠缠。

7.

景飞扬是景家的少爷,景家老爷原是公公的死对头,前朝还没灭时,两人曾同朝为官,因政见不合,在朝堂上朝堂下争吵不休。

后来,他们见到前朝腐败不堪,沉疴难返,几乎同时辞了官。

大抵是缘分吧,两人是同乡。

据说,回乡的路上,两个比牛还犟的老头子一路从京师吵回了故里。

如今已过去了几十年,也算是积怨已久,相互没个好脸色。

我在外出协助公公处理铺子田庄上的杂事时,倒是与景飞扬打过几次照面,风闻中此人为人处世皆有想法,确也不是那种不正派的人。

但如今,我的事在城中早已成了笑话,景家少爷也不是那种耳聋之人,不会不知道。

我出门的时候,也听到不少流言蜚语。

他们说,周家的那个童养媳,大概是要被赶出门了。

周家的少爷要娶大帅家的千金,这两个人才是门当户对。

我这个人,做人大概是太失败了,不得人欢喜。

偶尔我也会想,我大概真的是太无趣了吧,不如杜晓芙那样有魅力,我的丈夫才会移情别恋,与我形同陌路。

想到此,我不禁悲从中来。

“你爱给不给,我不要了它便是。”我转过身,不再搭理他。

低头一瞬间,我感觉脸上有些冰凉。伸手一摸,却是满脸的泪水。

原来......我早就开始坚持不住了。

“......好好儿的你就开始哭,”景飞扬忙不迭地将丝巾递到我手里:“你是水做的?你别哭了我还你还不行吗?”

他一时的惊慌与手足无措的样子甚至有些让人发笑。

“我没有哭,只是眼里进了沙子。”我嘴硬地反驳他。一边躲避着他的视线,接过丝巾低下头拭去眼泪。

我最后仅剩的一丝可怜的尊严,让我不想被任何人看出我此刻的狼狈不堪。

可最后还是被景飞扬看见了。

“周启则不过是仗着多走了些远路,多见了些世面,便不讲道义,又不是你的错,你何须如此?”他一字一句,既淡薄又深刻。

道理谁都懂,可置身于其中的人却往往看**。

到最后,还能仗义执言的往往是交情浅薄的人,往胸口上捅刀子的却是最亲近的人。

“我......很好,多谢景少爷帮我拾回丝巾,以后有空一定回礼。”我露出一个些微的笑意表示礼貌,然后转身便走。

还没走两步远,身后又传来了景飞扬的声音:“贺锦沅,周启则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如此伤心。”

我听出了他话语里异样的情愫,但我不愿多想。

情之一字,若是能轻易挣脱,便也不会有那么多失意人了。

8.

我只当作什么事都未曾发生,默默回到周府。

我尝试着不去在意周启则跟杜晓芙的消息。

我仍旧在安安静静地做着我自己的事,以前的时候代替年岁还小的周启则,后来代替出门在外的周启则。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十年如一日。

公公的病尚未大好,需要继续找人按方子抓药。

婆婆入了秋容易受凉,厚些的衣服被子需要备上了。

先生说族里的几个子侄功课有所退步,合该敲打敲打。

庄子上的几个佃户起了纠纷,也应该尽快派人下去断清案。

这世上,人活着便不只需要感情,还需要吃饭穿衣,学文明理,相互结交。

生活需要我这样做,我无法不染烟尘。

萸儿跑过来,坐在我的膝盖上,和我一起看着桌子上的账本。

“嫂子,那个晓芙姐姐,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一直住在咱们家呀......”她突然抬起头,好奇地问我。

“嗯......她是你表哥的朋友,所以才住在这里。”我想了想,回答道。

“我听奶娘说,女孩子没成亲前是不可以住在男孩子家里的。”萸儿撅着嘴:“可是奶娘又说,晓芙姐姐就快和表哥成亲了。”

“原来是可以和两个人成亲的啊,那以后我也要和东哥哥和南哥哥两个人成亲。”

萸儿嘴里的东哥哥和南哥哥,是隔壁邻居家的一对儿双生子兄弟,比萸儿大一岁,俩人成天儿地打架,让大人很是头疼。

听着她孩子气的话,我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下她圆圆的小脑袋:“你个小鬼头,成天想些什么呢!”

萸儿童言无忌的话语触动了我的心事。

周启则......他是提倡新式婚姻的先行者,不会和两个人成亲。

三个人的婚姻太拥挤。

而我,虽是先来的那一个,确实多出来的那个人。

我,是多出来的。

我叹了口气,账本上的字迹也开始模糊。

我的思绪开始随意游荡,突然想起了景飞扬。

9.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还是那么浑身热血好打抱不平。

一如既往。

虽然交往并不多,但我确实曾经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

在我的记忆中,他替卖花的小姑娘赶过宵小淫贼,替路边无家可归的乞丐老人打过青皮混混,还曾帮被逼良为娼的青楼姑娘赎过身。

那位被他赎身的青楼姑娘想对他以身相许,最后被他拒绝了。

姑娘问他:“先生嫌弃妾身是残花败柳?”

景飞扬却摇摇头,异常认真地回答:“怎么会呢?这世道本就黑暗,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女子便能反抗得了。”

“姑娘如天上明月,切不要妄自菲薄。姑娘聪慧,何愁将来不遇良人?”

当时我还感叹,原来尊重与教养是一种刻在灵魂里的东西,人与人之间的共情能力跟谁是谁没有关系,跟有没有见识也没有关系。

秋日渐深,那院子里的树叶子越掉越多,屋檐下的燕子们也早已南去。

寒来暑往,一年的时光如流水般过了大半了。

我照旧忙忙碌碌,不想过问外面的是是非非。

周启则与杜晓芙的关系日渐亲密。

俩人同进同出,亲密无间,好得像一对天作之合的恋人。

他们一同去城外的山谷郊游,一同去车行里试乘小汽车,去德大西吃西餐。

二人的行为去向被无数人追捧效仿,引领了好一阵的城市风潮。

一个是富家少爷,一个是权贵之女,又都学了西方的先进学问,行为思想与我等旧习俗浸淫出来的人不同,怎能不引起关注与轰动呢?

如所有男俊女美的才子佳人故事一般,我永远是被虚化被隐身的那一个。

我想,有些事或迟或早,确实是该有个结果了。

我从家族中挑了一个为人老实又肯吃苦,跟了我好几年的子侄培养,出门处理事务也带着他。

以后......大抵要靠着他了。

周启则年少时身子弱,自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

这偌大的家,里里外外那么多琐屑的事,处理起来耗费心力,有个人帮衬着,会好很多。

何况,周启则深受外国思想的犀利,他的理想大抵不会囿于这方寸之地。

周家这些糊口的营生总要有人接手。

只是我没想到,杜晓芙这么快就会找上我的门来。

也对,杜晓芙不是那种安于现状的女人。

我是个女人,自然也懂女人。

10.

“姐姐看上去很忙的样子。”她浅浅一笑,表现得与我甚是熟稔。

此时的我正在楼上数那些燕子窝。

燕子们年年去,年年来,年年添新。

在乏味悠长的日子里给人带来了许多慰藉。

这时节,冬日已经过去,也该打理一下他们留下的旧窝。

见到她后,我的心中微微一颤,却并没有开口回答她。

“启则爱我,姐姐怨我也是该的。”杜晓芙继续自说自话:“毕竟是被丈夫抛弃了,有怨气也不足为奇。”

杜晓芙越过我,空气中一缕西洋香水的味道弥漫到我的鼻尖,妖娆的身姿又明艳又魅惑,不盈一握的腰线,倒是更显得她青春洋溢。

此时楼上楼下皆无旁人。

“我家里姨娘多,亲娘不受宠爱,我的兄弟姐妹更是多得数不清。爹爹在家的时候也少得可怜。”杜晓芙开始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大概是我愚钝,我并不懂杜晓芙与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杜小姐莫不是专程来与我谈心的?”我往前走了几步,把自己与她拉得更远。

我不太习惯于闻太浓重的味道,哪怕是香味。

更何况,我与杜晓芙并无交情可言。

“从小我便明白,但凡我想要的东西都得靠自己去抢。”杜晓芙回头看向我,伸出纤纤玉手将耳边的一绺秀发往后捋:“不管是爹爹的重视,还是我想要的裙子珠宝。”

“抢到了,便是我的。我赢了,成了爹爹最看重的女儿,顺带对我娘也高看一眼。”

“西方的女人更开放更自我,我在洋人那里,受益匪浅。”杜晓芙轻蔑地看向我,或许在她的眼里,传统的女性只会逆来顺受吧。

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突然觉得很讽刺。

杜晓芙到底是真的爱周启则这个人,还是爱他为自己鞍前马后的满足感呢?

或许杜晓芙自己也分不清了吧。

“抢来的,便那么好吗?”我不理解杜晓芙的想法,她很优秀,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伴侣,为何偏偏要背负着污名,抢夺别人的丈夫呢?

杜晓芙走到我的面前站定,望着我,潋滟明媚的眼神中充满了笃定与自信。

我的心口不由一窒,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翻涌着蠢蠢欲动,是什么呢?

她突然靠近,飞快地伸出手抓住我,嫣然一笑:“那自然是更好的,我下定决心要抢的东西——”

“从来没有失手过!”

杜晓芙话音刚落,便往后仰去,她的身后,是楼梯口。

“你——”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愣愣地看着杜晓芙跌下楼梯。

“啊——”

杜晓芙的尖叫声响彻周府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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