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的一篇悬疑灵异文章《惊悚直播间》,热度非常高,小说里的主要人物有周安安陆子绮,无错版非常值得期待,作者苏暮聊,文章详情:只要他能够狠下心来。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在“赵新民”从拘留所放出后的当天晚上,王Sir在一个小树林里用水果刀捅死了他,并且……
第一章禁止附身
“譬如咱们这次同船的许多人,没有一个认识的。不知道他们的来头,为什么不先不后也乘这条船,以为这次和他们聚在一起是出于偶然。假使咱们熟悉了他们的情形和目的,就知道他们乘这只船并非偶然,和咱们一样有非乘不可的理由。这好像开无线电。你把针在面上转一圈,听见东一个电台半句京戏,西一个电台半句报告,忽然又是半句外国歌啦,半句昆曲啦,鸡零狗碎,凑在一起,莫名其妙。可是每一个破碎的片段,在它本电台广播的节目里,有上文下文,并非胡闹。你只要认定一个电台听下去,就了解了它的意义。”——《围城》
1.五个命案
易城一连发生了五个案子。
第一个案子是西城区某女大学生烧炭自杀。这种死亡方式可能是来自日韩的某些艺人。在密闭的房间里通过烧炭的方式耗尽氧气,因而窒息。
第二个案子是在城郊的一条小河边发现一具**的男尸。初步判定尸体的年纪在二十岁左右,未发现任何能够证实其身份的物品。
第三个案子是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辆逆向行驶的出租车和一辆奥迪迎面相撞,导致爆炸起火,目前交警正在处理现场,还不清楚人员的伤亡状况。
第四个案子是一件普通的盗窃案。只不过因为发生在某大学艺术系主任的家里才使这桩案子有了一些特别的含义,古怪的是,该主任和警方似乎并不配合。
第五个案子看上去更像一个恶作剧。一个神情恍惚的少年声称自己因为失恋接连杀死了五个人,谨慎起见,警方特向某医院申请了精神鉴定,不日就会出来结果。
需要注意的是,这五个案子只是根据立案时间排列的,与案件发生时间并无绝对的联系。
2.征兆
在青山路和黄桥街交叉的十字路口,有一小块四四方方的柏油路面,因为不久前这里出过一场车祸,路面受到了损坏,所以这一小块路面是后来修路工补上的,颜色比较深,仿佛一块狰狞的补丁。
一个钥匙包正躺在这块补丁上。
胡绍军横穿斑马线的时候刚巧发现了它,于是捡了起来。
起初他以为是谁丢落的钱包,忍不住心头一阵狂喜,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全都是钥匙,只是在一旁的卡袋里插着一张身份证。身份证的主人叫赵新民,圆脸,寸头,长相普通。
这件东西毫无用处。
胡绍军刚想把钥匙包丢进路边的垃圾桶,忽然灵光一闪,又掏出身份证,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个人的地址:“××市××区洪江北路48号。”
离这里有些远,不过胡绍军还是决定搭公交过去看看。
他前脚刚踏上公交车,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在那块沥青路上的补丁旁边停了下来。车主打开车门,摘下黑色墨镜,眼睛在四下瞄着,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不过,那和身份证上并非同一个人。
很快,就有一个交警走上前来,敬了个礼:“对不起,同志,这里不让停车!”
“先交两万块钱押金,然后去对面拿单子。”收银处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说道。
陈向军掏出钱包,用手拨拉了几下,然后叹口气,一步一顿地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走廊的拐角处,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抹了抹眼泪,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跑了。
她叫周晓,大二女生,清纯漂亮,成绩优异,谈过一个很帅的男朋友,原本是花一样的年纪,却不幸患了尿毒症。长期的透析治疗不但让她头痛乏力,精神萎靡,更使得原本幸福和睦的家庭分崩离析。
偷偷溜出医院以后,周晓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白花花的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经过青山路和黄桥街交叉的十字路口的时候,发现地上躺着一个钥匙包,她犹豫了一下,就看见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弯腰捡了起来。
眼看要喊出来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忽然很想回家。
同样看到这个钥匙包的还有一个叫陈启发的出租车司机。他在路边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心情极度烦躁,然后就看到那个男生把钥匙包捡起来,犹豫了一会儿,上了一辆公交车。
这似乎对于所有的事情来说都是个转机。他连忙钻进出租车里,紧紧地跟着这辆公交车。
公交车在洪江北路那一站停下之后,他发现那个男生走了下来,左顾右盼之后,进了一栋家属楼。
他把车停在路边,将腿搭在方向盘上,不慌不忙地点了根烟,一时间思绪万千。
现在他需要钱,无比无比地需要钱。但是他联系了一圈朋友,却个个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他不怪他们,现在的他,在谁眼里都是个无底洞。
当生活把一个男人逼入绝境的时候,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与此同时,一个头发花白的教授正在纪检委接受询问。
“你最好仔细想想清楚。”纪检委的老领导用食指敲着他面前的桌子,“还有什么问题需要向组织上交代,等到取证人员回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真的没什么可交代了。”教授下意识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强装镇定地说道。
老领导摇摇头,放缓了语气:“老周啊,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但是你清廉一生,可不能晚节不保啊。”
教授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请领导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来的。”
老领导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小张,去局里申请一张搜查证。”
“是。”门口的警卫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教授的手心里沁满了冷汗。
3.诛杀
胡绍军敲了一会儿门,发现家里没人之后,悄悄掏出钥匙,**了锁眼。
他的手抖得厉害,但还是强捺住心中的恐惧,轻轻扭开了房门。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客厅里摆着一套老式的家具,墙上挂满了字画,看得出是个书香门第。
他在客厅转了一圈,又扭开了卧室的门。进入卧室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摆在书桌上的一张全家福,在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后,是一个少女灿烂的笑容。
他呆了一瞬,下意识地走过去把相框抓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放下,然后就发现了墙角的保险箱。
或许是天意如此,他试着扭了几个数字,竟然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保险箱的门。
原以为这样朴素的人家应该没有多少积蓄,没想到里面竟然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大摞现金。他愣了片刻,随即拉开随身带着的书包,把现金一叠一叠地塞了进去……
陈启发刚点燃第四根烟,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急促地敲打着他的车窗。他把窗户摇下来,就听见刚才跟踪的那个年轻人一脸焦急地问道:“师傅,去大学路走不走?”
“上车。”既然送上门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年轻人塞给他一张百元大钞:“开快点。”
陈启发把钱塞进衣兜里,摁灭烟头,发动了汽车。
一路上,他不住地透过后视镜观察这个年轻人的表情,他似乎显得兴奋,而又有些焦虑。他斜瞥了一眼他鼓鼓的背包,重重的踩了一脚油门。
“师傅,这好像不是去大学路吧?”
“外地来的吧?”陈启发随口问道。
年轻人一愣:“是啊。”
“那边路口正在修地铁,堵车,我带你绕条小路,不多要钱。”
“行。”年轻人回答道。
周晓点燃了木炭。
这个时候家里不会来人。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和爸爸离了婚,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跟着爸爸生活,总共也没见过妈妈几面,而此时此刻,爸爸应该正在外面给自己筹钱治病吧。
她轻轻笑了一下,心想爸爸啊爸爸,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为我的病辛苦操劳了,女儿不孝,不能好好侍候你,只希望以后不再拖累你了。
浓烟弥散开来。
她戴上耳机,耳机里循环播放着波士顿乐队的《Don’tlookback》。那是恋爱时男朋友最喜欢的歌,不得不说,是这首歌给了她死亡的灵感,因为波士顿乐队的吉他手兼主唱BradDelp,就死于烧炭自杀。
尽管疾病将他们分开了,但她依然深爱着她的男友。她感激上苍,能让她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男友最后一眼。
绍军,祝你一生幸福快乐!
胡绍军的一生已经结束了。
他的脸朝下,被陈启发狠狠地按进小河边的淤泥里,身体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动作越来越迟缓,最终不动了。
陈启发**他的衣服,并带走了那个装满现金的背包。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头脑一片空白,直到坐回车里,他才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呛得咳嗽起来。
周晓的病有救了。尽管她并非自己的亲生女儿,可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他辛辛苦苦抚养她长大,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陈启发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瓶老白干,狠狠地灌了几口,才感觉心里稍稍平静了些。是的,没错,自己做的一点都没错!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个盖世英雄。
开进市中心的时候,他神情恍惚地拐进了一条逆行车道。
证据不足,**解除。
周慎明走出纪检委的时候,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辆黑色奥迪在身旁停下,鸣笛之后落下车窗,妻子于慧娟朝他招了招手:“上车再说吧。”
然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家里失窃了,保险柜被人打开,里面的现金被悉数卷走。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周慎明感叹道,“如果被搜出来,我这下半辈子可能就要在里面过了。”
“可是钱都没有了。”妻子神色凝重。
周慎明叹了口气:“是啊,我清廉了一辈子,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我才不会这样铤而走险,可是现在……”
“再想想办法吧。”妻子发动了汽车,“对了,那个孩子入学的事情你给办妥了没有?”
“差不多了吧。”周慎明揉揉太阳穴,感觉脑袋疼得厉害。
开到青山路和黄桥街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于慧娟发现对面有一辆逆行的出租车径直开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放缓了车速,朝一边避让。
出租车司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轻转方向盘准备变道,就在两车相距不到五米的时候,他猛然看见了她的脸,一刹那的恍惚之后,他的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刚调转的车头又猛地打回来,右脚将油门一踩到底。
于慧娟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飞速驶来的出租车将他们的汽车撞得翻了个个儿,她的脑袋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撞到了方向盘上,在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后,她利用仅存的一丝求生意识拼命往车窗外面爬。
就在她半个身子已经爬出车外的时候,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大的火球把她瞬间吞没了。
4.策划
不动声色地杀死五个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当然不。如果你想这么做,必须得事先做一些功课。
周慎明是一个很慈祥的长者,我听过他的课,很有水平。这个人,无论学识还是人品,都无懈可击。但是有一点,他很怕她老婆,因为在他的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了她许多。
于慧娟足足比他小了八岁,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比实际还要年轻些,总体上来讲属于那种心比天高的女人,因此嫁给陈启发这个出租车司机之后,她一直郁郁寡欢,觉得辜负了自己的窈窕和美貌。
两人是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认识的。她迷恋于他的身份和地位,他则被她的优雅和美丽吸引,两个人互留了电话,一起约会了几次之后,就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这些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于慧娟刚结婚没几年,而周慎明则刚刚丧偶。本来按照于慧娟的意思是想要离婚嫁给他的,但是周慎明思前想后,自己毕竟是个教授,影响不太好,因此就这么一直拖着。
一直到她发现自己怀了孕。她和陈启发结婚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她本以为陈启发知道这个消息会高兴得跳起来,却没想到他只是坐在床上吧嗒吧嗒抽了一根烟,然后站起来,默不作声地打开抽屉,从一堆证件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她。
那是一张医院的化验单。陈启发很久之前就偷偷去检查过了,他没有生育能力。
这件事变成了两人离婚的导火索。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周慎明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只是,她向于慧娟提了一个条件——孩子不能要。他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奉子成婚。
于慧娟这个时候却表现出了强烈的母爱,她表示孩子一定要生下来,如果他不肯要,那就将孩子送走再结婚。
最后陈启发也表了态,说孩子他可以养,但是以后和他们再无关系,也不能再见面,只是孩子一定要姓“周”,以此来提醒周慎明作为父亲的责任。
围绕着孩子的问题,每个人都在妥协中坚持着自己可笑的原则。而在三个人博弈的最后,周晓终于生了下来。
在遇到周晓之前,胡绍军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爱得这么深,他吃饭的时候想她,睡觉的时候想她,走路的时候想她,上课的时候想她……只要不见面,他的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她,就连他的银行卡密码都设的是她的生日。
所以当她以疾病为由和自己分手以后,他会不择手段地去给她筹钱。所以当他找到周慎明的保险箱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用她的生日去试密码——密码是于慧娟设的,对她而言,生下周晓的那一天是人生里最重要的日子。
他一厢情愿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却不知道在周晓的心里,始终存在着一片阴影。
很多年以来,周晓反复被同一个噩梦惊醒——她的手脚被捆住,关在一栋橡皮房子里,房子没有门,也没有窗,她感到头脑发昏,呼吸困难,然后就看见橡皮房子的一面墙上鼓出一个人脸的形状:“怎么还没憋死你!”
后来检查出尿毒症之后,她才体会到,那句恶狠狠的诅咒其实一语双关,当那个人不能用气憋死她的时候,就改用尿来憋死她了。
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她感觉到自己必须得死。因此,她不愿意再继续连累父亲和男友,既然那个人一心想要憋死她,那么,她就自己憋死自己好了。
周晓觉得自己很伟大,用自己一个人的死让所有爱自己的人解脱。事实上,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伟大,周慎明受贿,胡绍军盗窃,陈启发抢劫,同一笔钱,为了救同一个人,却反而把大家都害死了。
其实这五个人的死是一件很小概率的事件。我们可以假设,胡绍军没有捡到那串钥匙,或者身份证上的地址和住址不符,或者保险箱密码并非周晓的生日,那么他偷不到钱,陈启发也不会抢劫,他不抢劫就不会神情恍惚地开入逆行车道,即使他开入逆行车道也不会有事,因为那时法警必定已经从周慎明的住处搜出了现金,周慎明会被继续扣留审讯,他和妻子根本不会出现在那条车道上,车祸自然也无从发生。而陈启发会回到家,打开房门,发现奄奄一息的女儿,然后将她送到医院。谁都不会死。
然而,这一切又丝丝相扣,仿佛一个巨大的死亡程序,当胡绍军心念一动踏上公交车的那一刹那,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设置好的流程,仿佛层层翻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一起扑向了盛大的死亡。
5.审讯
王Sir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点了一根烟。
到现在为止,他办案足足有十年了,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问题。眼前的这个名叫赵新民的家伙口口声声承认是自己杀了这五个人,但却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拿来指控他。
哦,不对,他们曾在离周慎明家不远的一个垃圾桶里发现一张身份证,身份证的主人就叫赵新民,但问题是那个人是个圆脸寸头的中年男人,而眼前却是一个削瘦苍白的少年——这根本不能拿来当做证据!
精神病院的鉴定报告就摊放在桌子上,医生的鉴定结果是,这个人的精神很正常——如果硬说他有哪一点不正常的话,那就是他在变着法子想被枪毙。
难道是个遭受了什么打击想要轻生却又自己下不去手的大学生?这未免也太过离谱了!不过,保险起见,王Sir还是决定查一查这个年轻人的背景。
要想查一个人的资料并不太难,公安局有完备的户籍系统。但是调查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全国名叫赵新民的有不下万人,但经过层层筛选,却没有一个人和他长得有丝毫相似。
王Sir抬头又看了一眼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后面的这个年轻人,他的眉毛很粗,五官之间的距离相较常人来说显得稍稍有点大,眼睛很小,鼻梁塌陷下去,却长着一张和脸型极不相称的大嘴巴和两只招风耳。总体来说,这是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深刻到你见了一眼就绝对不会忘,兴许晚上还会做噩梦。
就是这样一张脸,却无法和那些赵新民们对上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的姓名是伪造的。那么,一个铁了心要赴死的人,又有什么必要伪造自己的姓名呢?
他翻出那张被封存好的身份证,把号码又输入了一遍,这一下他的心情更沉重了——压根没有这个人!
调查审讯进行到了深夜,除了“赵新民”自己供述的那些为杀死五个受害人所做的“功课”,依然毫无进展。既无法得知赵新民是怎样在这一串看似天衣无缝的意外中施加了某种人为的影响,也无法了解他的动机。
他决定回去好好睡一觉。
到家已近午夜。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把鞋子放在鞋架上,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妻子和儿子。但是,经过儿子房间门口的时候,他发现门底的缝隙里微微透出亮光。
这小家伙,这么晚了在偷偷鼓捣什么呢?他悄悄扭了扭把手,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这下他的好奇心更重了,一伸手从裤兜里摸出几根细针,轻轻一拨,门锁“咔嚓”一声弹开了,他猛地推门闯了进去。
只听见“啊呀”一声,儿子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只有电脑的显示器在幽幽发着微光。
王Sir摸到墙上的开关,扭开,发现儿子坐在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王Sir瞪了儿子一眼,走到电脑跟前,发现儿子在偷偷看恐怖片——《死神来了》。
他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不是因为十二岁的孩子不宜看这类电影,而是他忽然感到这部电影在向他隐隐暗示着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死神来了》是拍得最深刻的恐怖电影,这不是因为片中总是在你意料不到的时候出现血腥镜头,也不是因为片中每个人的死法都极具创意,而是在于片中始终没有出现“死神”这个主角的精妙处理。他愈是不出现,你就愈感觉他无处不在,每当你走在路上,睡在梦中,甚至坐在办公室里,你都会担心时不时有某种意外取走你的性命——最深沉的恐怖是经得起回味的,并且愈回味你的恐惧就愈深一层。
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或许,死神真的来了,或许,死神一直就站在身后。他仔细在记忆里搜寻,想要找到一丝线索,但是他从警多年,遇过的大案要案无数,实在无法一一核对。
就在他躺在那里长吁短叹的时候,妻子醒了:“又在那琢磨什么呢?”
“碰到一件怪事,有个嫌犯的身份证号在网上查不到。”王Sir随口道。
“说不定已经死了,销户了呗。”妻子迷迷糊糊地说道。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王Sir忽然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
“又怎么了?”妻子揉着眼睛拧亮床头灯。
“我得去趟局里。”王Sir披上衣服头也不回地带上门走了。
那个叫赵新民的男人的确已经死了,死于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车祸。
说印象深刻,是因为车祸发生的时候,王Sir正在现场办案。那天他们接到报警,说是一个轻生的男子想要跳楼自杀。他们立即出警,并派出谈判专家,王Sir负责在一边应对突发状况。
谈判进行的很顺利,或许男子轻生的念头本就不那么强烈,在谈判专家的谆谆引导之下,他缓缓地在楼顶的天台上后退了几步。
就在他暗松一口气的时候,楼顶的男子忽然怪叫一声,从楼顶一跃而下,他摔在警察早已铺好的安全气囊上,又一个骨碌爬起来,飞快地朝马路中央扑去——那里,一个懵懂的少年正在横穿马路。
事出突然,谁也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快的速度,一个鱼跃把少年推到了护栏上,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车轮沿着他的头轧了过去。
恐怖的是,他的身体竟然还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一辆逆行的车辆呼啸而至,两辆车的车头将他的身体夹在中间,碾得稀烂,随后爆炸起火。所幸两辆车里的司机都及时跳了出来,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
这名死者就是赵新民。只不过因为当时王Sir在场只是负责疏导围观群众,回到局里以后,王Sir很快又被派到外地追缉一名连环杀手去了,因此对于死者的样貌,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
王Sir又调阅了卷宗,发现原来赵新民和妻子刚刚离婚,儿子判给了妻子,他本想用自杀的方式威胁妻子,以夺回儿子的抚养权,却不料那天在楼顶上远远地望见一辆车飞速地撞向横穿马路的儿子,情急之下才因而丧命。
而他的儿子也没活多久,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用两根鞋带将自己吊死在了寝室阳台的晾衣杆上——或许是受到父亲死亡的打击,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已经无从调查了。
王Sir调出赵新民儿子的照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就是那个刚刚前来自首的少年吗?
6.自白
好吧,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就全部招供。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赵新民。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要带走一些原本就该死的人。什么?我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身体?你那么聪明,应该懂的。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有的人出生,有的人死去。可是你看到的只是表象,你看不见背后操纵整个世界的庞大程序,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一点死亡之下的端倪,就会感叹这个程序是多么的完美和精妙。
也正是因为这个程序太过精妙,以至于它并不稳定。我这么说难以理解对不对?那么你想想蝴蝶效应吧,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引起大洋彼岸的龙卷风暴。不,这绝非危言耸听!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念之差,都可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截然不同的后果。而可悲的是,你只能看到已经发生的,却无法预知将要发生的,更无法猜测本可发生却终未发生的。
好了,不绕圈子了,切入主题。我杀死的那五个人,都在那天的车祸现场,如果你记性好的话,应该知道地点就在青山路和黄桥街交叉路口那片沥青路的补丁上——顺便提一句,那块“补丁”就是因为那天的车祸才打上去的,这样也好,可以赋予我的死亡以非凡的意义。
按照设计好的程序,有六个人应该死于一场连环车祸,其中也包括我儿子。不过你已经知道了后来的事情,我瞥见了我的儿子,一念之差从楼顶跳了下去,我推开儿子的刹那,就已经改变了程序的进程,结果是,本不该死的我惨死在车轮下,而那些寿限已到的人却活了下来。
所以我要回来,弥补因我而产生的弥天大错。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有时候杀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只要你对他了解的足够多,就可以通过一个微小的细节夺走他的性命,而这样的细节,可以微小到你想象不到的程度,比如,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偷走周慎明的钥匙包,把自己的身份证塞到了里面——那是张老身份证,上面的地址还是我租周教授房子的时候登记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算作什么秘密。我不说,只不过是因为懒得解释,因为这些真相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好了,现在你都清楚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必须回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不过现在我用的是我儿子的身体,我不忍心用自己的双手杀死“他”,希望你们能尽快给我定罪,我只要一个痛快。
7.结局
定罪?简直是笑话!现在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能给他定罪,“赵新民”甚至连过失杀人都算不上,更不用提国家近些年一直在尽量减免死刑了。
但是“赵新民”的话又那么言之凿凿,如果放他离开,难保不会有另外的“意外”和“巧合”发生。
正当王Sir愁眉不展的时候,事情却忽然出现了转机——“赵新民”翻案了。
他说自己只是个无业游民,一时兴起才跟警局开了这么一个大大的玩笑,现在他一心悔过,只希望在给予他治安处罚之后,尽快放他出去。
王Sir的烦恼更深了。他知道事情没有“赵新民”说的那么简单,他想出去,一定还有另外的计划。那么,另外的计划是什么呢?从他前几天的供词来推断,他一定是发现了另外本应死去却没有死的目标。
再进一步推断,“赵新民”并非“死神”,也不是什么全职的“牛头马面”,他这次回来,无非是弥补他一念之差的过失,那也就是说,在他死去的车祸现场,一定还有那六人之外的人要死。
那个人会是谁呢?
王Sir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假设。“赵新民”起初进来之后,面对多名警察的询问,只说自己杀死了那五个人,至于怎么杀的,一直缄口不言,而前几天的自白,却是只对自己一个人说的。
而那天王Sir就在现场。他本应该死的,那天他离那块“补丁”那么近……
他忽然感到一阵绝望,在他面前,是一个强大到不容抗拒的对手,他已经感受到了他令人窒息的压迫。
他又感到一股愧疚,这么多年,他一直忙于办案,常常彻夜不归,既没有关心过妻子,也没有照顾好儿子。
他还感到一种不甘,从警十年,他屡破大案,只要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他总会将凶手绳之以法,而现在,凶手就在他手中,他却要让他逍遥法外。
其实,他还是有办法摆脱这些绝望、愧疚和不甘的。
其实,他还是有机会去弥补对家庭的种种亏欠的。
只要他能够狠下心来。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在“赵新民”从拘留所放出后的当天晚上,王Sir在一个小树林里用水果刀捅死了他,并且连夜将尸体丢到了山涧里。
然后他把身上的衣服和作案工具也都丢了下去,从背包里取出新衣服换上。他和凶手无冤无仇,没有人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况且,无论是赵新民还是他的儿子,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将来即使发现了死者,也无法确认身份。
不过,他还是小看了自己的对手。他没想到的是,“赵新民”在自首之前就设置好了一封定时发送的邮件,邮件是直接发给局长的,内容很简单:“王魁会杀了我。”
更糟糕的是,邮件的附件里还有一封现场的照片,记录下了王Sir手拿水果刀刺进“赵新民”胸膛的瞬间……谁也想不通几周前的邮件里怎么会有未来的照片。
故意杀人罪,判处枪决。
子弹穿过王Sir后脑勺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赵新民”这一招诱敌之计,不但满足了他赴死的心愿,还成功借法律之手执行了自己的死亡程序。
只能说,这个局,太过庞大。
8.尾声
“什么?你说老王有精神分裂的病史?”局长拍着桌子大吼。他刚翻阅卷宗的时候还奇怪王Sir怎么会因为“赵新民”的一面之词就动了杀机,现在看来,一切都清楚了。
原来因为工作压力太大,王Sir产生了轻微精神分裂的症状,总是怀疑世界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控着。心理测试的时候医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但因为王Sir和这个心理医生是同学,为了不至于丢掉饭碗,他央求心理医生扣下了这份测试报告。
“不仅如此,我怀疑赵新民的儿子也是精神分裂症的患者。”心理医生继续道。
“他儿子不是自杀了吗?”局长疑惑道。
“按照赵新民家乡的习俗,上吊的人是不能火化的。”心理医生拿出一叠照片,“这是专案组刚刚从现场发给我的照片,赵新民儿子的墓里没有尸体。根据我的分析,赵新民的儿子存在双重人格,而你绝想不到,他的另一重人格,便是自己的父亲。只是这重人格隐藏得很深,除非主要人格死去,否则这重人格便一直是隐性的,这也是他精神测试显示正常的缘故。上吊杀死了他的主要人格,所以现在,他变成了他的父亲。虽然匪夷所思,但是理论上是可行的,根据我的研究,这也是世界上绝大多数所谓‘借尸还魂’的灵异事件的最科学的解释。”
“你是说赵新民儿子的第二重人格就是赵新民,而他策划了这一切死亡事件?”
“不,这一系列死亡事件只是巧合,并非人力所能计划周全的。”心理医生继续道,“你看看他招供了什么,他只是偷了一个钥匙包,然后不小心丢掉了而已。那些所谓的‘计算’不过是他故弄玄虚。他自以为是什么‘鬼使神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心想完成任务,甚至不惜求死。”
局长揉了揉太阳穴,沉默了许久,道:“就按照意外事件结案吧,如果把你说的这些写进去,只怕会引起更大的争议。”
心理医生点点头,收起了照片。这个案子跟了这么久,他自己都感觉有些精神崩溃了。走出公安局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小男孩正在过马路,一辆客车鸣着喇叭疾驰而来,他本能地想要推开那个小男孩,可是却忽然犹豫了一瞬,小男孩立刻被撞飞。
人群围拢过去。他却忽然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只有一阵冷笑从心底响起:“你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