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骨》作为放青松的一部古代言情文,文章结构很好,前有伏笔后有照应,人物的性格、行为活灵活现,思路新奇,主要讲的是:当天出城去的我,回来只看到一把火,烧得通天红。我躲在拐角,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从此世上再也没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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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的宠臣赵恭,暗地里和后宫勾搭成奸。
我爹上谏:「此人天生反骨,日后必成大患。」
后来赵恭逼宫弑君,踩在他的脸上:
「人人都道太傅铁骨铮铮,那今日孤便全部打断。」
六年后,摄政王的宴席上,一个舞姬竟当众跳起祝颂天子的舞。
众人皆道此女不识礼数,将命绝于此。
他却将我,一路抱回内室。
夜夜笙歌,赵恭沉醉地搂着我的腰:
「爱妃浑身魅骨,真是让本王销魂。」
他不知道,蚀骨销魂的不只是欢愉,还可以是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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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的生辰宴,台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精心排练的祝寿舞,不过是贵人们看腻的玩意儿,没有人往台上瞟一眼。
台下依旧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咚咚——」
喜庆的鼓声开始变调,鼓点越来越激昂,台上的我也从轻柔缓步,变得急促起来。
台下的人慢慢觉察出不对劲,欢笑声渐息,疑惑的目光往台上转。
熟悉音律的班头最先反应过来,脸色骤白。
此时是我的独舞,他上不得台,只能急得在台边打转,小声催促着我:
「你不要命啦!赶紧给我下来!」
我没有理会他,随着鼓点越舞越急,将自己的全部都投入进去。
终于有人惊呼一声:「这是给天子祝寿的舞!」
我忘情的舞蹈着,浑然不觉其他的一切。
直到一曲舞毕,我顺势跪倒在台上,以额触地。
此时堂内,一片鸦雀无声。
就算如今台上的人,已经是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却也无人公然敢把谋逆的心思摆在明面上。
赵恭随手抄起一个酒杯扔过来,刚好砸碎在我面前。
溅起的碎片划破了我的侧脸。
「区区舞妓,敢陷本王于不忠?」
我微微抬头前望,仍纹丝不动跪着。
「摄政王护国有功,得位乃是天意,何来不忠?」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六年来,无数人想要去拍赵恭的马屁,劝他废帝自立。无一例外,皆被斩于城门外。
一旁望向我的目光中,有悲悯,有嘲笑。
猜想我一个无知**,不知摄政王行事风格,自以为是地献媚,此次一定是必死无疑。
台上坐着的人,一步步走向我面前。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赵恭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我一声惊呼,不自觉捏紧了他的衣襟,像只出生的雏鸟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赵恭撇下众人,大笑着,抱我直往内室而去:
「今年的生辰礼,甚是有趣。」
我的脸埋在他胸膛里,止不住的笑意。
以前的人只劝他谋逆,而我却说出了他的心意。
他要的,不是当个人人唾弃的反贼,而是要名正言顺受命于天。
六年之后,这头狼,终于要再次露出自己的獠牙了。
我家世代文人,除了两袖清风,便是家徒四壁。
娘亲生下我便去世,爹爹一边读书一边养育我长大。
我自幼体弱,爹爹背着我,四处寻医问药。
乡下的赤脚郎中,学术不精,开药都按成人的标准。
一次剂量过大,年幼的我浑身麻痹,脸色紫青,险些丧命。
自从以后,为了确保药性,爹爹更是亲自试药。
是药三分毒。
一碗又一碗不知效果的药喝下去,爹爹却是染上了一身的病。
终于,在我六岁那年,爹爹高中。
文人风骨的爹爹,以刚正不阿为人称道,很快成了文官中的清流典范,被封为了太子太傅。
而朝中,却出现了另一位炙手可热的宠臣。
赵恭是个破落贵族的庶子,哄着自己的青梅竹马万家大**,入后宫当了贵妃。
凭借着万贵妃的枕边风,老皇帝对他越发宠幸,赞他「人如其名,恭敬谦逊」。
他安静地低头站立,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只有我爹,瞧见了他那眼底藏着的疯狂。
我爹多次上书,警示皇帝要留心赵恭的动向。
「此人天生反骨,日后必成大患。」
我爹的断言很快印证。
一个清晨,朝臣如往常一样上朝。
龙椅上坐着的不是往日的老皇帝,而是年轻的贵妃和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子。
赵恭漫不经心地解释着,太子薨逝,皇帝伤心过度,随之驾崩,口谕立皇次子为新君,万贵妃为监国太后,而他则成了摄政王。
此时的大殿两旁,围了一圈虎视眈眈的侍卫,佩刀上未干的血滴在了地板上,让人心惊。
态势明了,所有人不得不低头跪拜新君和太后。
只有我爹,不肯屈服,指着赵恭鼻子,大骂他逼宫弑君。
此时已成太后的贵妃,尖声命令侍卫敲碎我爹的膝盖骨,让他只能瘫倒在地。
赵恭走下御阶,抬脚碾在我爹的脸上,居高临下的桃花眼里全是讥讽:
「人人都道太傅铮铮铁骨,那今日,孤便全部打断。」
......
一根根骨头的断裂声和我爹的惨叫声,在整个大殿回响。
所有人吓得双腿发抖,新君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赵恭笑着鼓掌,搂着太后,用脚踩遍了我爹身上的每一处。
确保全身骨头都碎完了,他才满足地招招手:
「太傅意图谋反,被本王拿下,拉出去五马分尸吧。」
我家满门被屠杀。
当天出城去的我,回来只看到一把火,烧得通天红。
我躲在拐角,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太傅之女,只有一个叫红袖的**。
第二天一早,门外传来宫中太监的声音:
「太后有紧急国事,要和摄政王相商,请摄政王速速入宫。」
赵恭推开我,起身穿衣,匆忙离开之前,他随意瞥了我一眼,留下一句「带她去院里」。
我就这么,被留下成了他的侍妾。
我来不及梳妆,便被一只女人的手揪住了头发,直接扔出门外。
「哪里来的低贱**,也敢爬摄政王的床!」
赵恭还没有娶王妃。他身边只有一个太后所赐的范氏,帮他打理府中事务。
而范氏是从小伺候太后的姑姑。留在王府,也是为了帮着宫中的太后,盯着赵恭身边的女人。
而他昨晚在宴会上不顾旁人的目光,大张旗鼓地纳了我,自然传到了宫中人的耳朵里。
将我扔到院子的范氏眯着眼,趾高气扬地吩咐:
「先给我打二十棍杀威棒。别以为得了王爷一次恩宠,就自以为飞上枝头了。」
沉重的铁棍毫不留情地落在我的腰臀上,打得我皮开肉绽。
我咬着牙,捏紧了拳头,逼着自己一定要撑下去。
挨了十棍后,我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被一瓢凉水泼醒,又生生挨了十棍。
当夜,我被扔到茅厕旁的小屋,只能趴在单薄的床板上。
范氏嫌恶地捂住鼻子:
「这一顿是要你记住,王爷最看重的是太后。想要越过太后,就别想有好下场。」
干透的血粘在我的衣裙上,紧紧贴着皮肤。
稍微一动弹,干硬的衣料便黏带着,撕扯掉伤口上的皮。伤口被撕裂,鲜血再次浸透了已经干涸的表面。
在这反复的撕裂中,我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意识模糊不清。
乱梦中,我回到了小时候,爹爹整夜守着发烧的我,嘴里焦急地喊着「囡囡」。
一转眼,又是他被压在冰冷的地板上,被人一根根地敲断骨头。
撕心裂肺的疼痛。
……
赵恭没有再招过我,仿佛已经忘了我这个人。
我很清楚,他并没有多在意我。
那一次,他只是借我的嘴,去想众人传达他的意思。
赵恭对我的冷淡,自然也影响了其他人的态度。
连王府中的奴婢也开始随意欺辱我,以为我不过是赵恭一时兴起的玩乐。
范氏更是有恃无恐。
「在王府中,我就代表太后,来教教你们这些爬床的狐媚子,什么是规矩。」
范氏斜靠在椅子上,磕着瓜子,丝毫不理会跪在地上的我。
我高举着茶托,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酸痛的手臂开始微微颤抖。
此时,范氏喝了一口微冷的茶。
她反手将茶托扣在我脸上,淋得我衣衫湿透。
「你个狐媚子,成心给我喝凉茶?」
「给我在院子里跪上一夜,好好反省!」
我耷拉着脑袋,心中暗喜,机会来了。
我在院中跪了半宿,眼见府内各处的灯都灭了,连守夜的奴婢也开始东倒西歪。
范氏的庭院直通侧门。
乘着侍卫换班那一刻钟的空档,在夜色的掩护下,我悄悄溜出侧门。
本该无人的侧门巷子里,骤然亮起了火把,是赵恭的亲兵!
我被押回了赵恭面前。
「理由?」
他神情冷漠,低头把玩着手上的匕首。
赵恭一直在盯着我。
他在府里安插不少人,想要查出我来自何处。
区区一个舞姬,敢在宴会上那样胆大妄为,身后难保不会有人撑腰。
他刻意的冷淡,就是为了观察我会有什么举动,好在我行动的时候一举拿下。
否则摄政王的贴身亲兵,怎么会半夜藏于无人的小巷?
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磕头如捣蒜:
「这里的日子太难受了。请王爷大发慈悲,放妾身离开,或者一条白绫,赐死妾身吧。」
我哭得梨花带雨,说起那些被欺负的事情,更是浑身发抖。
赵恭对这些事心知肚明,甚至为了试探我的底细,不少事情就是他授意安排的。
可惜,体弱的我自小养在深闺,少有露面。
六年前赵恭屠杀我全家时,我的贴身丫鬟为了救我,揪着来抓人的侍卫,一起葬身火海,替我赴了死。
我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个流离失所的孤女,一个卑微的舞姬。
他查遍京城所有的权贵,也想不到六年前就尸骨无存的太傅。
面对我的哭泣,他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用匕首,挑开我的包裹。
里面没有他以为的秘密书信,只有几件换洗的旧衣裳。
他皱着眉,从中挑起一张手帕:
「这是,孤的手帕?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羞得面色绯红,捂着脸低声喃喃:
「这是那夜......王爷留下的丝巾。妾身心慕王爷,把这条丝巾带在身边,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他神情有些松动。一个没有图谋,一心爱他的小女人,最是合他的心意。
我又自顾自往下说:
「惜妾身福薄,入不得太后的眼。范姑姑说了,在这王府,没有太后的同意,谁也不能留。」
赵恭眉头微皱,有些烦躁:
「孤的王府要留何人,自然是孤说了算。」
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强硬地吩咐:
「孤要你好好留在王府伺候。」
天生反骨之人,怎么会容得下别人的安排呢,哪怕这个人是他心尖上的青梅竹马。
我搬进了主院旁的小屋里。
那些被各处送来的女人不同,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不会为了谁的利益吹枕头风,也从不好奇赵恭的事务。
甚至连他写字时,一旁研墨的我,都会偏头转向旁边。
一心一意,只挂心照料着赵恭的生活日常,伺候他起居。
赵恭极满意我柔顺的样子,渐渐地,我开始负责打点王府中的琐事,更是常常和他同进同出。
从前对我颐指气使的范氏,顿时没了气焰,只能不情不愿地跪在我脚边。
府内众人见了我,都得恭敬叫一声「红夫人」。
红帐欢好之时,赵恭搂着我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与我耳厮鬓磨,仿佛不经意问道:
「听说你最近买了很多药材?可是要给本王用的?」
这个男人天性多疑,从未放松过对任何人的警惕。
我捂着嘴笑,轻轻推了他一把,嗔怪道:
「王爷可饶过妾身吧。王爷现在已经是龙精虎猛,再补,妾身可承受不起了。」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我,却没有接话。
我叹了一口气,双臂主动挽上他的脖颈:
「妾身小时候颠沛流离,直到进了乐班才开始学舞。学得晚,身子不如其他姐妹柔软。后来寻得一柔骨纤体的秘方,一直服用至今。」
我拿起了香囊,当着他的面吃下了一枚药丸,轻咬下唇,眼神斜飞:
「这可是妾身的小秘密,王爷可不能告诉别人哦。」
他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捏着我的下巴,吻了上来:
「难怪爱姬一身媚骨,让本王欲罢不能。」
「对了,过两日是天子生辰。太后和陛下都要来王府,你要好好表现。」
我捏紧了锦被。
当今天子,曾经的皇次子,周渠清,与我乃是旧相识。
那时候,爹爹是两位皇子的太傅。
他们常常来我家。
我不敢招惹老成威严的太子,却时常逼着小我几岁的周渠清,叫我师姐。
六岁的小男孩,脸颊气的鼓鼓地,不服气的冲着我嚷嚷:
「我是皇子!应该是你要叫我殿下!」
我敲着他的头:
「这里不是朝堂,我管你是不是皇子,都该按入学的规矩。快,叫声师姐来听听。」
他嘴翘得老高:
「你欺负人!我要告诉太傅!」
距离那时候,已经好多年,我不知道昔日的皇次子,是否还能认出我现在的容貌。
......
以前的赵恭,大权在握,只需要韬光养晦,培植势力。
现在周渠清长大了,眼见着就要到亲政的年纪。
「大政归还」的声音开始冒头,赵恭自然不会拱手相让。
当天子坐上主位,赵恭跪在地上时,在一侧跪倒的我,瞥见了他眼神。
和我爹形容的一样,这个男人眼里,是让人胆战心惊的疯狂。
同样的舞蹈,我在周渠清面前又跳了一遍。
赵恭还笑意盈盈地强调:
「这舞,之前在臣的生辰宴上也跳过,臣觉得甚好。刚好今日是陛下寿宴,所以今日让臣的侍妾再跳一次,也给陛下看看。」
坐在正位的周渠清,却笑呵呵地鼓掌:
「跳得好,倒是比朕宫中的舞姬更胜一筹。摄政王有心了,通通重赏!」
我谢过赏赐之后,正打算退场。
「且慢,」周渠清旁边的太后不紧不慢地出声,「既然皇帝喜欢你跳的舞,那就多跳几次吧。也让哀家可以慢慢欣赏。」
满身华贵,一头凤钗,妆容明艳的女人,不像是个丧夫的太后,倒仍像是个宠妃一般。
我瞥了眼赵恭,他脸色微冷:
「太后有吩咐,你还愣着干嘛。跳到太后高兴为止。」
我只得应下,起身继续。
旁边的王公大臣,看得脸都绿了。他们没有想到,赵恭已经开始公然踩踏天子的脸面。
可周渠清却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兴致勃勃喝着酒,催促着下一个节目开场。
几个前朝老臣坐在后排,摇着头叹息,小声嘟囔着:
「天子还是,小孩子心性啊。」
「哎,他本来就是个闲散皇子,要不是六年前......」
说到此处,所有人都默契收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