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她吸引了过去,刚刚那位打趣竹星蔓的导购也笑着迎了上来,将女人引到相应的柜台处:“有的,您这边请。”
刚刚女子进门时竹星蔓一直背对着她,直到刚刚走到柜台前她才真正看到了她的全貌:一张鹅蛋脸,两弯柳叶眉,大红色的口红映衬得她肌肤白皙,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一头**浪的长发恰到好处地散落在胸前,玫红色的吊带长裙外搭黑色高跟鞋越发显得她高挑,好闻但不刺鼻的香水味自她身上传来,带着些大城市来的傲气和与众不同。
算不得足够漂亮,却胜在气质。
“请问您想要给谁串呢?”导购将线从橱窗里拿出来,一一摆在柜台上:“男士的话,如果珠子大还是用粗一些带着弹力的比较好,不易磨损,带着也很大气,如果是您的话,您本身就已经很瘦了,大珠子就不太适合您,选一些6mm的就比较衬您,线选稍微细一些的弹力绳就好。”
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了那双垂眼,虽然用眼线笔勾过,但还是显得略有些不近人情。
“我要送给男朋友,”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他是医生,平常需要坐诊,大珠子应该不方便吧?”
“确实,如果是送给男朋友的话,这边推荐您选择小叶紫檀的8mm的珠子,共串108颗,既显得贵气,又寓意着散去108种烦恼,求得身心安宁,是送人的最佳人选,”导购笑道。
“那就这个吧,穿起来,我先去别的地方转转,等一下再过来拿,”女人很大方,戴上墨镜先付了定金,表示自己是真心实意要买以后,拎着包包便走出了门。
“这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旁边没有接待的导购员小声开口:“看了她手上的那块表了吗?百达翡丽,她手上的那款得五十多万了吧?”
“我的天,我们这个小县城遇上个大客户了?”旁边的同事开始议论纷纷,只有竹星蔓坐在轮椅上始终垂眸沉思,没说一句话。
是百达翡丽不错,可惜了,是假的,她虽然不知道自己这种莫名奇妙的鉴别奢侈品的能力究竟从何而来,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在看到那块表的一瞬间就认出来是仿货,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那块表,一定是假的。
当然这句话她不会说出口,有些时候自己清楚就好,况且哪怕说了她们也不会相信,毕竟她穿着一身几十块钱就能买到的衣服,又怎么可能能识别出来表的真假呢?
就在这时,傅白敛拎着一大袋的零食回来了,看到竹星蔓在发呆,将袋子放在脚边,弯腰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嗯?没什么,你回来了,”竹星蔓抬眸看向他,眼睛余光斜睨到他脚下的袋子,顿时来了精神:“你买零食了?”
“无忧村不能点外卖,周边也没有商超,那些小孩子都是从小卖铺买一元两元的零食解解馋,但是这些零食吃多了不好,我又怕你一个人无聊,就想着先从大超市买些好点的备着,你和阿娟聊天的时候可以吃,”傅白敛解释道,只是语气平淡,没有半分邀功的意味。
“你......。不是不让我吃垃圾食品的嘛......”竹星蔓眨眨眼,嗓音里掩饰不住笑意,便见傅白敛别过头轻咳一声,耳边有一抹淡淡的红晕,丢下一句“偶尔吃一点没问题,我先去看看手绳编好了没有”后,便直起了身去找负责人。
“真傲娇,”竹星蔓弯了眉眼,在他听不见的地方,小声嘀咕了一句。
手绳磨损得厉害,重新编织花了些功夫,但整体效果不错,竹星蔓戴上也刚刚好,傅白敛便付了钱,拎起买的东西,带竹星蔓开车回了村子。
车驶入无忧村的时候已是下午,夏季的农村算不上特别忙,多数人选择在家午休或是一群人围在一起摇着蒲扇闲聊,只有零星几个人影隐约被淹没在一片又一片绿油油的无边无际的庄稼地里,看不太真切。
日头正好之时最适合睡午觉,竹星蔓是一路打着盹回来的,直到被傅白敛抱起下车的时候才悠悠转醒,双眼还没睁开便被一阵大嗓门吵得眉心紧皱,下意识往傅白敛怀里缩了缩。
傅白敛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稍作安抚,待她清醒了一些后将她放到轮椅上,抬眸看向大嗓门的来源:“闭门创作了这么久没人跟你说话,所以跑我这儿来跟鸡鸭比嗓门了?”
“傅白敛你的嘴能不能别这么毒?”屋里没病人,季玄宇推门出来,在看到强撑着睡意睁开眼同样盯着他看的竹星蔓时,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半天才开口:“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之前在山上捡到的小姑娘?”
“是她,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家庭住址,所有的证件都丢了,已经报警了,警方说还在查,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在此之前先暂时住在这里,”傅白敛推着竹星蔓,路过季玄宇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还不进去?”
“哦哦哦,对,屋里还开着空调,”季玄宇自顾自点着头,抬脚跟上,又瞥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竹星蔓:“那你得给她起个名字吧?没名字叫她的时候多麻烦。”
“你有喜欢的吗?”傅白敛没理会季玄宇,顿住脚步垂眸看向竹星蔓,征求她的意见。
“我?”竹星蔓愣了愣,忽然想起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自己好像也确实忽略了名字这件事,平常见不到其他人,隔壁的大娘换药时总喜欢叫她小姑娘,傅白敛叫她时从来都是直接说事,因而她也渐渐开始忘记了自己还有名字这件事。
虽然名字只是一个替代之物,可那也是属于你的最独一无二的东西,是另一种意义上人与人之间的牵绊和寄托。
脑海中蓦地想起一个词,竹星蔓抬眸看向他们,开口道:“那就叫半夏吧,”
“半夏?”季玄宇先开了口:“好名字,阿敛你觉得呢?”
“她喜欢就好,”傅白敛只应了这一句便径直推着竹星蔓往后院走,季玄宇见状连忙快走几步与他并肩,低头瞅了瞅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的竹星蔓,又戳了戳傅白敛:“哎,阿敛,平常一日三餐都是你喂她吃吗?”
“她现在胳膊抬起的时候会疼,目前是我来喂,”傅白敛看着他笑得贼兮兮的样子,知道他脑子里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索性敛目不管他,打开房间的门后将竹星蔓抱起来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她似乎是真的被日光熏染得困了,上午干劲十足的样子一扫而空,在他替她整好被角的时候已经发出了微微的鼾声,傅白敛也不打扰她,将轮椅推进来后便拉着季玄宇出了门。
“上午有病人么?”傅白敛穿上白大褂后坐在听诊台前,顺手拿起了放在旁边的眼镜盒里的金丝眼镜戴上。他一向觉得戴眼镜麻烦,因而日常或煎药的时候从未带过,但有时候前来看病的人会需要他用双眼来判断·什么病症,便养成了只在听诊台前戴眼镜的习惯。
“有,挺多的,其中一个是虚火上攻导致的结膜炎,滴了很多眼药水都没用,我问过了她确定没有脾胃虚弱的情况,就拿了15克的决明子、菊花、蝉蜕和青葙子熬成了汤药给她,先拿了一个星期的,剩下的你自己看吧,病历单都在抽屉里,”季玄宇坐在了他的对面解锁开始打游戏,傅白敛则一页一页翻着已经撕下来的病历单,确定没出什么岔子便放了回去。
及时复盘病人的病情以及开出的药物,才能更好的在下次复诊时对上号,说出病情能有印象知道是谁,这是傅白敛给自己定下来的规矩。
医者仁心,并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空荡的诊室里瞬间只剩下了季玄宇带着些许礼貌的“文明用语和”略显嘈杂的打斗声,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了不知被队友坑了几把的游戏,转头看向傅白敛,抿了抿嘴还是开了口:“阿敛,你甘心吗,一辈子被困在这个小诊所里,你明明知道只要你愿意回Z市,老师第一时间就会退位给你,可......。”
话还没说完,便听傅白敛合上已经看了一半的书,淡淡开口:“师兄,好意心领了,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我不贪心。”
想说的话哽在咽喉,季玄宇叹了口气,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他:“你该不会还放不下董嘉灵吧?”
原本在手里转成花的笔被狠狠砸向季玄宇的脑袋,“铛”的一声,伴着季玄宇吃痛的呼声,傅白敛摘下眼镜起身朝院内走:“别把我和恋爱脑混为一谈。”
先将竹星蔓的药放在炉子上转小火煎煮,傅白敛进了卧室,见竹星蔓还在睡着,便又轻轻退了出来,顺手替她掩上了房门。厨房里酱下的鸭子已经到了该拿出来的时候,时间太短的话酱料无法彻底腌入肉里,会显得口感偏干,没有酱料的柔滑细腻,但时间太久了也会破坏鸭肉原有的口感,导致肉质味道尽失,原本作为锦上添花的酱料反倒成了压制主角的东西,实在是有失妥当。
将鸭子整个取出,一点一点片成薄片放在塑料食品盒里,等季玄宇走时让他带回家,剩下的一半放进冰箱冷藏起来,一半留下当今天的晚饭,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买肉吃了。
此时已近傍晚,外面夕阳斜斜透过树枝映在地面上,一地的灿烂光斑,偶尔有一阵阵微风吹过,带走了些许暑气,吹得人也开始精神了些。
傅白敛坐在树下的藤椅上看着地面的剪影罕见发起了呆。
他记得曾有人说过,夏天的傍晚是最浪漫的,也是最暧昧的,一些情愫其实不是随着落雪升起的,而是伴着夏夜的衣衫纠缠,耳鬓厮磨迸发而出的,连交织的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热情。
和董嘉灵初分手的那段时间里,他曾无数次回想起这句话,回想起一幕幕在夏夜阳台上与她的唇齿交缠以及那些快要突破极限的热情。
可人都是要往前走的,不是吗,她董嘉灵既然能因为一个出国的名额就放弃和他在一起,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可放不下的。
人都说被抛弃的人最可怜,但实际上,那个主动放手的人才是,因为他们太会权衡利弊,太会审时度势,从而忽略了爱情其实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永远无法替另一个人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