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用来求婚的热气球发生故障时，医生女友却在哄她得了肠胃炎的男病人。

命悬一线之际，我想最后见她一面。

女友却不耐烦回道：「术业有专攻，我的职责是治疗病人。你不找警察和消防救援，找我有什么用？」

后来在我和别人的婚礼现场，女友哭着求我回头看她一眼。

而我却义无反顾地走向了我的新娘：「爱情也分轻重缓急，比起独立自强的你，她更需要被我呵护一生。」

…………………………

仁爱医院门口，病人家属正对身穿白大褂的林在溪千恩万谢：「林医生，你拯救了我们的家庭！」

她身旁的姚司弈也被大家赞美：「林医生天天都能吃到热乎的饭菜，每次凌晨被紧急调往医院也是你开车接送。她坚守医院第一线，你在后方守着她，你们两口子真的很伟大。」

姚司弈和林在溪默契对望相视而笑，宛如一对壁人。

而我的心脏像被人拴住提起，痛得尖锐难忍。

因为林在溪是我相恋五年的女友。

一日三餐和加班夜宵都是我亲手做的，每天按时按点风雨无阻送到医院。

因为林在溪随时随地会被医院电话召回，我哪怕睡得再沉，也早已养成迷迷糊糊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就出门送她的习惯。

没想到我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感情和付出全成了姚司弈的功劳。

而林在溪竟然也默认了。

我收回酸涩的目光，趁热把手里的饭菜拿到了林在溪的办公室。

却见极简大气的小桌上，摆着她和姚司弈幸福的合照。

难怪我每天在医院进进出出，都没人想到我和林在溪是情侣关系。

一双纤弱的手臂突然从背后环住我的腰：「伯楚，我今天好累。」

我转身回头，正对上林在溪疲惫苍白的面容。

这一瞬间，质疑的话和酸楚的情绪全都消散了，只剩下对她的心疼。

「那你好好午休两个小时，我晚点再来接你下班。」

我回到车上发现副驾驶落下了餐具，于是又折返回林在溪的办公室。

却见姚司弈正一边吃着我为林在溪精心搭配的营养餐，一边皱着眉向她吐槽：「这个做饭的人，一定也跟里面的菜色一样寡淡无味。」

我攥紧拳头就要推门进去，却听林在溪宠溺地笑道：「是很难吃，但胜在能补充人每天所需的营养。」

她轻飘飘一句话，瞬间把我浑身的力气都卸了干净。

我红着眼，转身落荒而逃。

下午六点，林在溪回到家。开门第一句话，就是对我的质问：「今天怎么没去接我下班，周五晚上的地铁挤得我想死。」

我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今天有点不舒服，我才睡醒。」

林在溪扔下外套快步走过来，素手搭上我的额头：「别动，我摸摸看发热了没有。」

看着她温柔又关切的样子，我才恍惚有种被她坚定明确爱着的感觉。

「今天的饭团里我放了海苔碎，你爱吃吗？」

林在溪微微一怔，最后还是选择骗我：「好吃，明天还吃这个吧。」

「我给你送的饭菜里没有饭团和海苔碎。」我神情麻木地揭穿了林在溪的谎言，「既然嫌弃索然无味，你为什么能吃五年？」

林在溪很快反应过来，我说的不仅是饭菜，还有我这个人和这段感情。

她的脸上闪过尴尬和愤怒等情绪，最后全都化作深深的无奈：「徐伯楚，我们在一起五年了。在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懂我的。」

「我的工作职责是守护生命，敬畏生命。为此我可以牺牲所有的时间和自由，不辞劳苦，不惜一切代价。」

「你明明知道姚司弈得了绝症，也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激起他的求生欲，鼓励他接受治疗。工作一天我已经很累了，为什么你还要揪着这种小事耿耿于怀，对我试探质问？」

林在溪是仁爱医院肿瘤科的圣手，拯救过无数个陷入绝望的病人和家庭。

她好几次跟我说过自己和姚司弈的相遇，每每提起他，都是满脸的心疼。

「姚司弈第一次来找我看诊的时候说了几句话，那几句话我能记一辈子。」

林在溪只是短暂陷入回忆，就忍不住红了眼：「他说真好。你年轻轻就是肿瘤科圣手，将来前途无限。而我二十出头就是肿瘤病患者，只能睁眼等死。」

「当时我就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全力医治姚司弈。我要让他活过三十岁，甚至更久。让他在一点一滴建立起的希望中，开心幸福地活过一天又一天。」

此刻面对林在溪受伤的目光，我难过地别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因为我正是看到了她的医者仁心，看到了她身上的奉献和大爱，才会一眼就坠入爱河。

我是一名歌手兼自由作曲人，六年前去山里采风找灵感不慎掉进溶洞摔断了腿。

当着溶洞上方站着很多医生：「小伙子你坚持一下，我们今天同学聚会爬山，在场的都是医科大毕业的权威医生。只要你被成功救援上来，一定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在等待消防救援的过程中，我已经开始失温视线模糊。

只有林在溪一个小姑娘，在不清楚溶洞结构的情况下毅然决然跳进来对我进行急救。

我对英姿飒爽，冷静自持的她一见钟情。

可林在溪说：「我经常忙得饭都没时间吃，更别提谈恋爱。」

于是我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和事业，甘愿在家为她学习厨艺，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我心疼林在溪工作辛苦，和我相伴的时间本就不多。

所以每次只要她脸色一变或语气一沉，我就会不问对错地向她低头。

也许是我这次沉默太久，林在溪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竟然破天荒地靠在我肩头主动开口：「下月3号起我会请一周的假，趁着这个时间我们结婚吧。一切从简，就领个证过过二人世界好了。」

我的心跳都停了一拍，短暂的错愕过后，瞬间被惊喜淹没。

因为这五年，我一直都在等林在溪嫁给我。

毕竟是和最爱的女人结婚，哪怕她再忙再想简单了事，我也不能委屈了她。

我发布了自己这几年创作的几首歌曲，很快就在各个平台上大热。

就连林在溪听到了，都忍不住夸赞：「我以前坐地铁的时候，最喜欢听这个网络歌手安森的歌。没想到他销售匿迹好几年，一复出又写了这么好听的歌。」

我手里握着方向盘，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然后按下车载音响的音量键：「既然喜欢，那就把声音放大点。」

从被林在溪救了那天起，她就成为了我的灵感源泉。

她之所以爱我这几首歌，是因为我每一首都是为她而写。

而我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发布新曲复出，是为了开一场独特的演唱会。

九月三日，我在夕阳漫天粉霞中乘着热气球缓缓升空。

等到林在溪来时，我就会唱着她喜欢的那首歌向她求婚。

然而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却没有按时到达。

我担心林在溪路上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拿出手机给她打去电话。

听筒里却传来一个淡漠示威的男声：「你找在溪有什么事吗？」

我如坠冰窟，然后艰难开口：「在溪呢？让她接电话。」

「在溪没空，她在厨房给我熬粥。」

刹那间，心底无尽的酸楚和绝望把我淹没。

在一起五年，我把林在溪照顾得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她放了我的鸽子，却是为了给别人洗手作羹汤。

我心里始终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只要我们结婚以后一切都会好了。

可现实却无情地给了我响亮一耳光。

对讲机里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热气球燃料只能支撑两小时，但为了安全起见，你最多再待三十分钟就得下来。」

我用力攥紧五指：「好，如果三十分钟后她还没到，那我就不等了。」

热气球上，我死死盯着停车场入口处。

但是林在溪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出现。

而在下降的过程中，热气球突然失控地东倒西歪。我双腿极限展开死死抵住内部，才万幸没有被摇翻出去！

热气球因为故障紧急停止下降，我看见工作人员们在地面上慌乱跑动。

绝望之际，我还是第一个想起了林在溪。

她接起电话后，第一句就是：「司弈肠胃炎犯了，我今天要在这里守着他。肿瘤病人免疫力低下，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我心脏像是破了个洞：「你忘了自己在休假吗？医院里还有别的医生。」

林在溪默了一瞬：「可是司弈需要我，他只信任我，也只要我。」

冷风呼呼往我心口倒灌，我用了抿了抿唇：「你难道感觉不到，姚司弈对你的感情并不纯粹。」

「你能不能别总是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她急促的语气透着心虚和慌乱，「司弈身患绝症，就算憧憬美好爱情也是不想给生命留下遗憾，这难道不是情有可原吗？」

我哑着嗓子开口：「林在溪，今天我为你准备了热气球求婚，还为你写了一首歌。」

林在溪语气干脆又冷冽：「我不喜欢不切实际的浪漫，你做这种不务正业的事，只会让我觉得是在耽误时间。」

濒死的处境和她无情的话语，仿佛一把巨大的斧头从内里剖开了我。

我绝望地苦笑一声：「现在我被困在热气球上下不来了，你能不能来见我一面。如果这是我生命最后的时光，我也不想留下遗憾。」

电话那头的林在溪呼吸一滞，语气加重了几分：「徐伯楚，你可以对我的失约心怀不满，但不要用这种拙劣的理由来吓唬我。」

「就算你真的被困在上面，我也无能为力。术业有专攻，我的职责是治疗病人。你应该打电话联系警察和消防救援，而不是来找我！」

不等我再开口，林在溪就在姚司弈的温柔呼唤中挂断了电话。

而我紧紧握着手机，心里一片死寂。

就在此时，一道橘黄色的身影一边攀着热气球，一边朝我递出手。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我盯着眼前的女消防员，眼前一瞬恍惚：「肖霁禾？」

直到被她接上云梯安全抵达地面，我还浑浑噩噩的，感觉心和双腿还遗失在上空。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是这么浪漫啊。」

肖霁禾说着扫了眼已经蔫了的热气球：「挺用心的，你一定很爱你女朋友。我下次休假会去你家劝劝伯母，别再逼着你履行跟我的婚约，也劝劝她接纳你真心喜欢的女孩。」

我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婚礼的一切事宜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新娘换了。」

在肖霁禾错愕的目光中，我认真地凝着她开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结婚。」

她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为什么？」

我才张了张唇，林在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司弈休息了，你在哪，我现在来找你。」

她语气里一如往常满是疲惫，但没有一丝付出是为了我。

想此，我直截了当道：「不用了，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