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停顿了许久，最后还是李淮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那后来呢？”

高景宁抿了抿嘴，叹息着继续说道：“后来，时年六岁的大皇子站了出来，他没有指责自己的生父，也没有为自己的生母亲妹鸣不平，只是一脸漠然地说着——儿臣的身子骨生来就不好，也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年，皇长子的担子太重了，儿臣恐担当不起，不如就和妹妹一起去冷宫吧！权当是修身养病了。”

说到这里，高景宁一贯嬉皮笑脸的面色明显有些沉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只是一个借口，大皇子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妹妹无人看顾，在那个偏僻的冷宫活不下来，这才赌气说出这种话的，谁知陛下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大皇子也硬气得很，他一个下人都没有带，就那样决绝且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落秋宫的大门。自此之后，兄妹俩就彻底消失在世人的视线中，悄无声息地在冷宫里生活了十几年。”

知道了这些往事之后，他因为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产生的怨怼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倒不是他大度，实在是比起苦命的大皇子兄妹俩，他已经算是生在蜜糖窝里了。

也是到了那一刻，他心底隐约有些明白父王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也许在父王心里，陛下......包括他自己，甚至这整个天下，但凡没有对大皇子兄妹俩伸出援手的人，都不能算是完全无辜吧？

他们冷眼旁观了两个稚子的人生悲剧，说他们是间接的刽子手都不算冤枉。

李淮序和韩向松没有再继续追问。

陛下当初肯定没有想到，他放弃了长子，寄予厚望的次子竟会在弱冠之年英年早逝。

造化弄人，大皇子现在成了他唯一的儿子。

尽管他不得父爱，或许还没有一个强健的身体，但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既然有亲生血脉在，总不至于隔过他把江山给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吧？

凭良心来说，陛下不算一个心性豁达的人，他应该做不出来这种大公无私的举动。

因此就算再不甘愿，大皇子也是他唯一能够选择，也势必会选择的人。

想到这里，韩向松率先乐了起来，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脸喜滋滋地开口道：“原来老天爷长眼睛了啊！我还以为他早就瞎了呢！”

李淮序和高景宁对视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地低下了头，并没有开口斥责韩向松话中的粗俗。

有些事情已经离谱到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若再不来点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恐怕再没有人会相信世间有“公道”二字了。

独自乐了一会儿，韩向松又有些忧心忡忡地坐了下来，“话说，大皇子和小公主在冷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应该没有受过专门的教导吧？他们能适应......这么复杂的外界吗？”

他也是世家出身，虽说自身不怎么争气，但也是打小在名利场里混迹长大的，自然知道这个圈子有多残酷。

大皇子兄妹俩在外无外家护持，在内还有一个难缠的姚贵妃......他们两个能顺利地站稳脚跟吗？

李淮序和高景宁都沉默了。

是啊！

这是好事，但真不一定是幸事。

说句不中听的，在冷宫里虽然不得自由，但最起码性命是无忧的，来到外面就不一定了。

若没有一定的城府和定力，还真有可能抵挡不住这无处不在的刀光剑影。

大皇子还好说一些，至少他进冷宫前已经知事了，不算对外界一无所知。

可那位没有封号，甚至连名字也不为世人所知的小公主，她甚至都没见过几个外人吧？

算起来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她能够抵挡得住世人或好奇、或冷漠、或鄙夷的审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