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断发，断姻缘。

谢意迟身形一滞，想夺过她手中的剪刀，但还是晚了一步。

“不行。”

他看着那缕青丝，心情蓦然沉闷。

“锦衣卫指挥使断无休弃发妻的先例。”

他的话，让季绾云呼吸微滞。

“大人不能接受那便换成休妻，妾身犯了七出之罪。”她忍着涩意淡然道。

谢意迟坐了下来，腰间的绣春刀和兵刃碰撞发出清鸣声。

“七出之罪，哪一宗？”他的语气，已然不悦。

季绾云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涟漪。

“无子。”

谢意迟神情一愣，后知后觉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他拧眉道：“不是说不提那事吗......”

季绾云扯了扯嘴角：“不提，难道便不存在？”

当年，他们也是有过孩子的。

但那个孩子，死在季绾云第一次目睹谢意迟在如意楼作乐的那天。

“绾绾，我只是喝多了。”

酒醒后的谢意迟不停解释，想将身怀六甲的她拥至怀中。

季绾云抗拒，在推搡中腹部撞到了桌角。

血，流了满地。

那时的季绾云，虚弱地躺在床榻上，满目萧瑟。

床边摆满了她为孩子缝的虎头鞋、小肚兜。

她满心期待着初为人母的幸福，却被她的夫君亲手扼杀。

回过神，季绾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脸，眼眶一点点涩红。

“无子已成定局，望大人给妾身休书一封，自此相别离。”

重提往事，谢意迟的神色变得暗沉。

他看着眼前固执到铁了心要离开的女人，心情愈发烦躁。

“你莫要胡闹。”

他知道当年孩子的失去，对季绾云的打击很大。

但事情早已翻篇过去，他们也说好不再提及。

为何此时要这般纠缠不休？

季绾云看着他满眼不耐的样子，只觉得满心荒凉。

“我意已决。”她一字一句道。

音落，谢意迟心中的怒火彻底迸发。

他拽着季绾云往西厢走去，常年握刀的手毫不怜惜。

“来人，将夫人关进西院！”

他的话，让季绾云神色骤然大变。

“谢意迟，我不去西院。”她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惊恐来。

眼见一身飞鱼服的男人依旧没有停顿步伐，季绾云的语气带着几缕微弱的哀求。

“阿迟，我不想去......”

可那个男人不再说话，将她关进西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季绾云凄楚地看着他的背影，亦看着渐渐被关上的房门，彻底绝望。

她不敢回头，不敢睁眼。

房间里，堆满了当时失去孩子时她做的绣品。

季绾云趔趄地后退，踩到了柔软的棉布。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只虎头鞋。

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精致鞋面，布满了灰尘。

季绾云看着虎头鞋上寓意着平安的纹饰，心底一阵阵抽痛。

那细细密密的绣花线，犹如一根根透明的丝线，勒的她无法呼吸。

季绾云瘫坐在门口，无力地捶打着房门。

“阿迟，让我出去，阿迟......”

可她哀泣的呼喊，永远也无法得到任何回应。

凉风吹拂过鲜红窗幔，将整个房间映成红色，像那日她丧子时流出的血。

......

翌日，谢意迟起床后，端着早膳来了西院。

一夜过去，那个女人往后应当会安分了吧。

这般想着，他走到了门口。

“绾绾。”谢意迟沉声唤道，“你可知错？”

房间内一片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回应。

谢意迟愣了愣，心中莫名一慌，急忙开锁推门。

一个身影从门后重重倒在他脚边，而那蜷缩的身子，布满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