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北屋,厅堂。
祖宗牌位下,一家之主宋铁牛坐在厅首,一言不发。
宋老太端着一缸热气腾腾的茶从厨房出来,轻轻放到了宋铁牛的手边桌上。
宋家大房的一家四口早已到了,或站或坐,就等着宋家二房的三人。
大家都不说话,长辈们盯着宋清婉看,眼神里充满了批判与厌弃,厅堂里的氛围十分压抑。
宋清婉跟在父母后面,抬头挺胸,只当没看见。
她刚坐下,就听见里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长相还算清秀的姑娘,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正是小姑宋灿。
“二哥、二嫂来了!”宋灿客气笑道,仿佛对厅堂里的凝重氛围毫无察觉。
宋灿朝她眨了眨眼,搬着凳子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熟稔地拉起了她的手,说起了悄悄话。
“你个傻丫头,平日里看着胆小如鼠,没想到主意这么大!”
“不过,既然婚都结了,那就好好过日子,莫欺人穷!”
“我瞧你家陆铮,虽然现在落魄,却一看就是个人中龙凤,他日若是还有机缘回城,那你的好日子就在后头呢!”
听完这话,宋清婉眼神微闪,老天爷!宋灿该不会也是穿书或者重生的吧?
“你这么看我干嘛?”迎着她的目光,宋灿微微有些心虚。
“光从今天他愿意娶你这件事,不难看出,陆铮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人生起起落落,且看吧,没准让你捡到了宝!”宋灿拍拍她的手背道。
同时,往她手里悄悄塞了一个小红包。
“快收起来吧,这是小姑送你的新婚礼物。”
新婚礼物?
宋清婉捏着红包,在手里悄悄一搓,应该是票票无疑。
她赶紧将红包收好,揣进了口袋里,嘴甜道:“谢谢小姑!”
上首位置,宋铁牛见姑侄俩凑一块嘀嘀咕咕,就忍不住皱眉,板着脸斥道:
“灿灿,快回你屋去!”
“爸妈和你两个哥哥谈点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瞎掺和什么?”
宋灿耸了耸肩,“喔。”起身回了屋。
宋清婉摸着口袋里的意外之喜,正开心,忽然察觉到一阵冷意从不远处投来。
她顺着方向望过去,正好看见宋招娣正冷冷地盯着她看,眼底的嫉妒与恨意暴露无疑。
宋招娣没想到,两人真的会领证!
宋清婉丝毫不惧,迎着宋招娣的目光挑眉冷笑:
局是你设的,人是你药倒的,现在两人领证锁死,你又嫉恨些什么?
“咳,咳!”宋铁牛粗哑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银生,清婉这件事情,你们两口子是怎么打算的?”
江春兰紧张地攥住了闺女的手,将目光投向自家男人。
宋银生当即绷直了身体,闷声道:“爸,这事还能怎么办?陆铮就是个光杆司令,家里连根毛都没有!”
“不过既然领了证,我闺女愿意嫁,全当多养一个上门女婿!”
“陆铮若是愿意,就挑个好日子让他搬过来!”
宋银生话音刚落,上首便传来砰地一声巨响,“胡闹!”
宋铁牛愤怒拍桌,震地茶缸里的热水溅出来一大摊。
“哪有出嫁的闺女,还带着丈夫住娘家的道理?”
“就算你们二房不要脸面,你爹娘祖宗也不要脸面了!”
宋银生被训得不吭声,大房两口子互相对视,显然都认同宋铁牛的话。
“老头子,你谈事就谈事,好好说话,这么大气性做什么?”宋老太站在旁边,一边给宋铁牛拍背顺气,一边轻声哄道。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银生两口子不懂事,你多少给真小子留点脸面才是。”
宋老太口中的真小子,正是宋清婉的亲哥宋真。
倒不是宋真多得老两口的疼爱,主要是他年少有为,是全家唯一一个上交工资的。
提到宋真,宋铁牛眼神开始闪烁,显然是把话听进去了。
宋铁牛深吸了口气,冷声道:“既已领证结婚,清婉必须搬过去!”
“她就算不顾爹娘祖宗脸面,也得为她小姑和堂姐的将来着想!”
“灿灿和招娣,都还没有聘人家,若是闲话传出去,她们两个将来还怎么说亲?”
听到这里,刚才一直不吭声的大房媳妇许秀莲,瞬间坐不住了。
“爹说的对!”
“既然两人领了证,自然是要住一起好好过日子,我们宋家也没有棒打鸳鸯的道理!”
“我翻了老黄历,三天后就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就算陆铮再不好,这条路也是她自己选的,没人拿刀逼她!”
宋清婉坐在一旁听着,悠悠道:“爷爷,大伯娘,你们急什么?”
“从始至终,我也没说赖在家里,不搬过去呀!”
“清婉丫头,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宋铁牛眯眼看她,老谋深算道,“那就这么定了。”
“三日之内,清婉必须搬出陆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人是你自己选的,将来就算哭,也别回娘家哭!”
听了宋铁牛这番话,大房明显是松了口气,二房却一下萎靡了,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岂料,宋清婉紧接着又道:“逼我搬过去,没问题!”
“不过如今家里也没分家,总要给我置办一份像样的嫁妆吧!”
江春兰也站起来道:“就是,清婉愿意搬过去也可以,那她的嫁妆呢?”
宋家还没有分家,嫁妆自然是从公中出。
宋老太一听这话,瞬间就不淡定了,指着江春兰的鼻子就破口大骂:“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都干出这种丑事,娘俩还有脸在这里讨嫁妆?”
“老娘告诉你,咱们老宋家没把她浸猪笼沉塘,你都要感谢这新时代好!”
大房的许秀莲,也忍不住跟着开口,讥讽道:
“就是,若我家招娣敢这般行事,我宁愿一根麻绳勒死,也不让她出去丢人现眼。”
一直不吭声的宋金生,见宋银生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瞪了自己老婆一眼,“闭嘴!”
许秀莲不服气,“我又没说错!”
“再者说,都是男方先给彩礼,女方才考虑陪嫁妆!怎么,那破落户还想要空手套白狼?”
“咱们老宋家什么家底,你又不是不知道!”
“灿灿和招娣还没嫁人,两个小子将来也要娶媳妇、建新房,哪哪都要用钱!”
大儿媳的一番话,简直说到了宋老太的心坎里。
饶是平时嫌她又懒又馋,如今一下也看顺眼了。
江春兰听着这些戳心窝子的话,气得浑身都发抖,“我自己养的闺女,品性我最清楚!”
“若是昨晚宋招娣不灌清婉喝酒,陆铮没被人下药陷害,会出这种事?”
“要怪,只能怪那背后作妖使坏的烂人!要勒也是勒死那烂心肝的!”
“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她们能有什么错?”
宋清婉坐在旁边听着,眼窝一热。
她说完昨晚的事情经过,明明大家都不相信!
唯有江春兰,选择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的闺女,并竭尽全力保护她。
“既然公中不愿意出嫁妆,那就从我儿子的工资里出!”
“宋真工作两年多了,给公中交的钱至少有四百多块,那就拿出一半来给清婉当嫁妆傍身!”
此话一出,大家都懵了!
宋铁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枕边人,“四百多块?老二家说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