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顿时乱起来，沐妍儿一边白着小脸儿满是歉意地看着她，一边呵斥董大海。
顾禹琛一边阻止，一边颇为无奈地看着她：“就让他叫顾爸爸吧，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要同他计较。”
沐妍儿老公为他死了，孤身一人带着孩子，你不要同她计较。
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要同他计较。
尽管早已知道答案，可再次听到同样的话，江以柠心底仍是忍不住刺痛了一下。
她花瓣般的红唇勾起，讽刺无比：“我听不得吵闹，你们要住多久？孩子又要怎么安排？”
沐妍儿轻咬唇瓣，佯装无措地看向顾禹琛，肩颈纤薄，脆弱无比：“对不住对不住，以柠妹子如果不欢迎我们的话……”
“没有。”顾禹琛立刻反驳，靠近江以柠，声音低沉带着安抚。
“我们家靠近学区，她们母子来这里常住，方便大海上学。”
“常住？”江以柠柔媚的眉眼更加讽刺，“不然我走？”
“呜呜呜我不喜欢江阿姨。”董大海哭得更大声了。
“一见到江阿姨，顾爸爸都不让我叫爸爸了，大海爸爸在的话，大海就不会被人嫌弃了……”
沐妍儿连忙心疼地抱住孩子，仰头看向顾禹琛，姿态脆弱可怜：“不然我还是走吧。”
小孩哭得撕心裂肺，大人隐忍地啜泣着，看那眼泪，珍珠般似的，眼眸若秋水，任谁看了不心疼？更遑论顾禹琛了。
顾禹琛脸色微变，立即冲江以柠皱眉头，低声呵斥：“以柠，沐同志孤身带着孩子本就不容易，你就不能多包涵吗！”
像有一阵风，猛地刮到江以柠脸上，尽管早已不在乎，可心口还是堵了一瞬。
江以柠雪白的小脸更白。
向来粗枝大叶的男人熟练地矮身抱起孩子，拍着他的后背轻哄，女人则站在他身旁，很快被他逗得破涕为笑。
屋外似有一阵穿堂风灌进来，唯有顾禹琛三人处有一处灯火，活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江以柠的指尖被吹得仿佛冰雕，麻木的心再度被寒风倾袭，幸运的是，她的心早已结了一层盔甲。
她缓缓转身，走进屋里，关上房门，顾家所有的光亮都彻底湮灭。
沐妍儿母子彻底在顾家扎了根。
可江以柠不在乎了。
一月之期到了，她就自由了。
可这半个月家里也并不安生。
“啪！”
江以柠闻声立即赶了出去，只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从她房间里溜了出去。
她立即大步进去，却只见地上好几截玉镯碎片。
通透的玉身，旁边还溅起了点点碎片，几乎是瞬间，她只觉呼吸一窒，蹲下身，颤抖着手去捡那些碎片。
幼年的记忆已经离她远去了，可在那些模糊的碎片中，她深深记得，这只玉镯是妈妈留给她的。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念想。
可现在，它碎了。
江以柠的心也碎了。
而打碎手镯的罪魁祸首，此刻却跑到院外，哭着喊：“顾叔叔！”
耳边传来顾禹琛略微慌乱的声音：“怎么了？”
几人走进屋内，看见江以柠跟前满地的碎片，哪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沐妍儿眼圈一红，姿态柔弱，佯装颤抖着手去打董大海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怎么把你江阿姨的玉镯给打烂了。”
顾禹琛忙阻止：“孩子不懂事，也是不小心的，打他做什么？”
“我讨厌她我讨厌她，都是因为她妈妈才会打我！”董大海大哭着，通红的眼睛满是仇视。
“你怎么能这么说？”
沐妍儿一双杏眼里也盈满泪水，声音颤抖着十分脆弱：“咱们本来就是来做客的，在别人家里，还不快给你江阿姨道歉！”
顾禹琛忙道：“沐同志你别这么说，小孩子不小心打碎个什么东西再正常不过。”
江以柠蹲在原地看着那些碎片。
没人关心她的玉镯。
可顾禹琛明明知道这只玉镯对她有多么重要。
疼意在心口蔓延，密密麻麻地蔓延向骨髓经络，然后狠狠向那浇筑了铜墙铁骨的心发动攻击。
“我们才不是来做客的，这是爸爸家，就是我的家！”董大海撕心裂肺地嘶吼。
沐妍儿惨白着脸地捂着心口喘息，眼泪涟涟：“顾叔叔好心请我们来，你怎么能乱说呢，你爸爸已经不在了，顾叔叔是你江阿姨的丈夫，以后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余光忽然看见桌上的江以柠一家人的合照，连忙指着那张合照。
“你看，这是顾叔叔和江阿姨的全家福，只有一家人才会一起拍全家福，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不是！顾叔叔就是我爸爸，我们就是一家人！”董大海尖叫着朝全家福扑去。
“住手！”江以柠终于回过神来，目中一紧。
可董大海那双黑黢黢的小手已经狠狠将那张合照摔烂、撕碎！
他小小的脸上满是泪痕和凶狠：“明明我们才是一家人！”
“董大海！”沐妍儿颤着嗓音，“顾叔叔一家好心收留你，你要懂得感恩，你怎么能撕他们的全家福！”
她身子摇摇欲坠，像是再受不住，小手抓住董大海就又要打他**。
江以柠小脸霎时更白。
她的合照、她结婚和奶奶的合照，如今奶奶已经走了，再照不了了，他们剩下唯一的一张合照，竟然被这么个熊孩子给撕烂了！
心头无边的愤怒倾袭而来。
“够了！你这么装不累吗？”
江以柠惨白着脸站起来，朝着沐妍儿步步紧逼。
“打碎玉镯，教唆孩子撕毁我的照片，还装出一副假模假样的好心肠，做人能恶心到你这个地步，今天我也算是开了眼！”
她声音颤抖：“你不是要教孩子懂得感恩吗！那你今天就当着我的面，教教你的孩子，应该怎样感恩帮助他的人！”
沐妍儿眼含泪水，直接站起来闭上眼睛：“是我不好，是我没教好孩子……姐姐打我可以，不要对孩子动手！”
顾禹琛皱眉：“以柠。”
江以柠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