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九死一生从地狱里带回灵草,却发现重病在床的夫君正和我的姐姐春风一度。
而我的一双儿女已为他们掩护了三百年。
父母急匆匆地赶来,却是要我早日将战神之妻的位子还给姐姐。
我孤身离开,在外流离百年后定居幽冥,连恶龙和猛豸都追着我叫娘。
等到玄清找到我时,我已是掌管整个幽冥的万灵之主。
他却说,“只要你乖乖听话,何必过这百年的苦日子?”
玄清将我绑回了家,为他和姐姐的大婚观礼。
儿女们拿着刀剑往我身上砸,要我滚开,别脏了他们娘亲的眼。
我转身就走,他们却悔疯了。
1.
幽冥谷底,百年不见的战神夫君一脚踹开了我拿着锄头的手。
连带着我手里的花种,也全都脱手而出。
“风千千,离开了我,你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他眉眼间满是不屑,等着我跪地求饶,求他将我带回天宫。
可惜我没理他,只是心疼这上好的花种。
若是被孩子们知道了,小夭脾气最是不好,怕是要咬死玄清了。
他身旁的风喻浅拉住我:“千千,跟我们回去吧,就算你如今没了战神之妻的位子,我们也会给你一口饭吃的。”
“不比你在这穷凶极恶之地要饭好吗?”
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玄清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就要你施舍给我饭吃了?”
风喻浅愣住了,脸上划过一抹心虚。
她是我母亲收养的义女,母亲将她看做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我也将风族大**的位子拱手相让。
试炼礼上,她却用计抢去了我的灵根,害我成了废人。
我嫁与玄清,她在背地里勾引妹夫,和他缠绵三百年。
我拼死生下的一双儿女,也帮着她瞒了我三百年。
想起来那两个白眼狼不惜以死相逼,要我留下他们的浅姨,我便不由地冷笑。
“风喻浅,你现在有了妹夫做夫君,养着我的孩子叫你做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缘何又来招惹我?”
玄清气得涨红了脸。
“你别给脸不要脸,当年我要娶的本就是喻浅!是她怜悯你是个没灵根的废人…”
我懒得再听,扛起锄头往家走。
谁知背后却有一股大力将我吸回,低头一看,缚仙索深深嵌入了我的肌肤之中。
失去意识之前,我听见玄清清冷的声音。
“呵,你愿意在这里要饭,可我不能看着你丢了两个孩子的脸!”
“更何况,我和喻浅的大婚,还须你这个下堂妻来观礼呢。”
他没看见,地上紧闭双眼的我弯起了唇。
他们还不知道,我的两个孩子是幽冥之地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2.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天宫。
门外传来锣鼓的声音,来往的仙侍们满脸喜庆羡慕。
“战神和风族的大**痴守了四百年,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可不是嘛,听说战神为了迎娶喻浅**,特地将幽冥地狱里的灵草作为聘礼。玄御和玄芙两位小仙君,也为她准备了厚礼呢!”
玄御和玄芙,乃是我拼尽性命生下来的一对龙凤胎。
他们出生时孱弱,是我没日没夜地苦守在床前,熬尽了自己的心血,才保下他们。
可也是他们,满眼厌恶地说我这低贱之人,不配做战神之子的母亲。
胡思乱想间,一个仙侍把我推搡着出了门,不屑道:“若不是还要解除婚约,真不知道战神把你这废人找回来做甚?”
我扬唇笑:“我这废人被休弃,不也轮不着你吗?”
她面红耳赤,像是想不通我这万年的棉花怎么忽然有了脾气。
下一瞬,却有人狠狠地撞到我身上。
过去百年,玄御已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小仙君,看上去活脱脱是玄清的翻版。
就连对我的厌恶也如出一辙。
“今日是我娘和父神的大婚,你这抛夫弃子的废物回来,是还惦记着父神吗?”
“呵,”他扫过我粗布的衣服:“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副样子,和温婉娴淑的浅姨怎么比?”
抛夫弃子?
我好笑地看着他,直到他理直气壮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
原来你也没忘啊,玄御,逼走我的人里面,也有你。
我和玄御对峙着,身边慢慢聚集了些前来观礼的宾客,对着我指指点点。
“就是她抢了自己姐姐的婚约,害得喻浅上仙没名没分地痴心了三百年?”
换上了嫁衣的风喻浅摇曳生姿地走来,见到我被人围住,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玄御毫不犹豫地扑进她怀里:“娘亲,您可算来了!”
他一扫先前在我这受的气,扬首道:“风千千,你可看要睁大眼睛看看,我送给娘亲的贺礼,是四海八荒都罕见的暮颜花。”
风喻浅故作姿态地接过那朵娇嫩欲滴的暮颜花。
“暮颜花有养颜的奇效,千千,你该是见都没见过吧。”
3.
从前的风千千,自然是不会见过这般好的东西。
自从风喻浅做了母亲的义女,便处处装乖卖巧,借着她孤苦伶仃的身世,哄骗得我父母心疼不已,把她视如己出。
年少时,我也曾欣喜于多了个姐姐相伴。
却没想到,她把我看做与她抢父母的眼中钉,处处栽赃离间,让父母彻底站在了她那一边。
从小到大,她的吃穿用度,皆在我这个正经**之上。
玄清娶我时,也不过是一顶小轿,连嫁衣都是我自己缝制的,哪里有她今日风光华丽呢?
她和玄清被我捉奸在床,闻风赶来的父母,我的孩子,也句句维护她。
“千千啊,你也莫要怪罪喻浅。当初战神想娶的人是风族大**,本就是喻浅,她怕你失了灵根伤心,大度将婚事让给你。”
“你既然知道了,就物归原主,让她堂堂正正地做战神夫人吧!”
我悲痛欲绝,眼前的亲人、爱人,只让我万分陌生。
所有人都忘了,是风喻浅抢了我的灵根。而风族的大**,本也是我的位子。
不过对如今的我来说,什么样的天珍地宝我的孩子们没寻来送给我过?
我在幽冥谷底种过千百种花,暮颜花只是其中最次的一种。
这样的品相,我是看也不愿意看的。
许是我眼里的嘲讽之意太甚。玄御恼怒道:“谁不知道你在幽冥靠要饭为生,装腔作势什么?”
说话间,一身喜服的玄清和我女儿玄芙匆匆赶来。
多年不见,玄芙眼神疑惑地看着我:“娘亲,这人是谁啊?”
风喻浅含笑拉过她,“芙儿,这是你亲娘啊,你怎么忘了?”
“快过来,喊她娘亲。”
我的眼眶红了一瞬。
当初我离开天宫时,芙儿年纪尚小,被她哥哥带着厌恶我这个母亲。
她终究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只是被人暂时蒙蔽了,心里定还是有我这个母亲的。
我哽咽地向她张开手:“芙儿,快让娘亲抱抱!”
她的眼睛里有泪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搂着风喻浅哭。
“娘亲不要我了吗?我不要这个丑女人做我的娘亲,我只要你!”
玄清慈爱地拍着她和风喻浅的肩膀,四个人站在一起美好得像是一家人。
惟有我,像是个破坏他们幸福的丑角。
转向我时,玄清眼神狠戾道:“风千千,是你自己抛弃了孩子们,现在他们有新的娘亲,看不上你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废物!”
我浑身的血都慢慢冷了下来。
好在,也算是意料之内的事。
4.
我的身上仍然绑着缚仙索,被仙侍推着上前和玄清断除姻缘。
百年前我出走时,和他的姻缘没有正式断绝。
他要再娶风喻浅,还须和我歃血为誓。
玄清眸色深深的,似是不忍道:“你若是听话,可以留在天宫里,孩子们不能唤你为娘,但也不是不能偶尔见见…”
我的母亲风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你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也不会当真看着你受苦啊!”
我一概不理,毫不犹豫拔刀划破自己的掌心,鲜血大滴大滴地落入水中。
“不了,我的孩子还在家里等着我,还是各人找各娘好了。”
玄清怔然,转而带着几分怒气拿起刀:“风千千,你别后悔!”
我们的血在水中相融又相离。
三百年前他亲手写就的婚书缓缓浮现,又在风中消弭无痕。
玄御和玄芙欢天喜地拥着风喻浅和玄清拜堂,在众人的起哄声下甜蜜相拥。
可不知为何,玄清阴沉的眼神时不时就会飘忽到我的身上。
他素来自负,风千千从前爱他爱得不要命,他随意的装病就能骗得她拼上自己一身血肉,跳下幽冥为他寻灵草。
怎么离开他一百年,她反而看上去不在意了?
玄清自嘲地笑自己,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离了他,难道风千千还要回幽冥要饭吗?
三百年前,我以为玄清是真心求娶我的。
他和我青梅竹马,指腹为婚。
他知道风喻浅抢走了我父母的疼爱,心疼我处处不如人的境地,怜惜地将我揽入怀中。
“千千,待你嫁给我,便是战神府唯一的女主人。你的那个姐姐,再也不能欺负了你去。”
我信以为真,满心欢喜地嫁给他。
却不想,他早就和风喻浅暗度陈仓,娶我也只是迫于婚约。
恩爱缠绵,不过是镜花水月。
可背叛欺骗,却真真切切。
我转过身,当着众人的面,身上的缚仙索自动褪下,燃烧成了一阵灰烬。
玄芙诧异:“这是父神的灵力所化,你一个废灵根,怎么能…”
更让她诧异的是,我清了清嗓子,宣布我和风族、战神、以及两个亲生的孩子,从此一刀两断。
一片死寂。
随之而来的是众仙的窃窃私语。
“风千千是疯了吗?她一介废灵根,没了风族和战神,在天界怎么生存的下去?”
“她莫不是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姐姐成婚,嫉妒昏了头?”
“做母亲的哪有不要亲生孩子的道理啊!”
…
玄清黑着脸将我的手腕一把攥住,“你今日是故意来闹事的?”
风夫人狠然道:“千千,你还在记恨你姐姐?”
我的儿女们挡在风喻浅的身前,将刀剑砸到我身上:“赶紧滚,别脏了我娘亲的眼睛。”
这般场景,多眼熟啊。
当初,他们也是这样道貌岸然地站在风喻浅身边,将我这个名正言顺的战神夫人逼得走投无路。
我了然地点点头,转身就走。
却被一道身影拦住了。
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娉娉婷婷地走来,一挥手,上千朵鲜妍的暮颜花便在她的裙摆之下盛放,一时间满庭生芳。
有人惊呼道:“这不是幽冥之地的冥铃夫人吗?听说她听命于幽龙,是四海八荒最美的女子!”
“这般人物,也就只有风族的大**能请得来了。”
闻言,风喻浅忍不住扬起嘴角。
玄芙神采飞扬道:“娘亲,我本是给那扬名四海的幽龙递了喜帖,没想到他如此看重娘亲,竟派了冥铃夫人前来贺喜,还送上了这样的大礼!”
说起来幽龙,玄芙的脸上泛起了几分少女思春的红晕。
风喻浅娇媚地上前,想要折下一株暮颜花,却不想冥铃夫人直愣愣地盯着她。
她素日自恃美貌,这么一对比倒显得貌若无盐,气势也低了三分:“夫人这是何意?”
冥铃展颜笑了:“我的主人说了,这贺礼,是给风族的大**,不是给你的。”
“风夫人只有一位亲生女儿,便是风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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