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自是知道怎样的姿态最能拿捏住眼前的这位公公。从前“狼狈为奸”多时,她深知,现下不是向进忠透底的时候,断不能叫进忠发觉自己着实是个精明的,否则他便不肯轻易与她再次结盟了。
“进忠公公,”嬿婉收了收心思,嚅嚅的说道,“我只是一个最卑贱的宫女,但是很久没有人跟我说这么暖心的话了。”
“小心水。”进忠虚握住嬿婉纤细的胳膊,将她轻轻往外推出,避开脚下的水坑,紧接着,又将她拉回到自己身侧。
“卑贱不卑贱,得看是谁。”进忠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住了一般,牢牢地定格在嬿婉身上,那眼神,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小宫女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刻在眼中。
“自从王钦作孽,宫里就止了宫女和太监的婚配,可暗地里,哪个宫女和太监不相互找个慰藉,”进忠的眼神太过炙热,嬿婉甚至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他灼伤了。
她忍着不侧过头迎向进忠的目光。那么多年了,她太知道此时此刻,进忠正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脑子里回闪着从前进忠伺候的神情,那眼神着实说不上清白。一时晃神,却被进忠的动作拉回了现世。
进忠看她不甚反应,伸手拉住了嬿婉的胳膊,止住了她前行的脚步,那触碰太过美好,让他不舍得放开手。
嬿婉挣脱开他的钳制,犹疑着向雨中走去。她知道进忠是想说什么。可她,却有点不想他继续说下去了。
她,有点不想进忠提起那个互为向上爬的**的提议了。
“我师父李玉一路靠的是娴贵妃爬到现在的位置,”她的拒绝,进忠心里已是了然。
也罢,自个儿都不是个全乎的,哪能有女子甘愿与自己厮守相伴的,倒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了…不过嘛,
与其从此再没联系,倒不如亲手扶了她,让她时时依赖着他,事事仰仗着他。
想必,即便是走向那更高的位置,这只兔子终究也是逃不开自己的掌控。
进忠侧过脸,细细的打量着眼前人的表情,“你这张脸,敢不敢赌一赌?”
他嘴角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有那么一瞬,进忠也不甚明白,他到底是希望这小宫女选择什么。
“我若帮你把事办成了,你在皇上跟前儿做我向上爬的**。若是不成,你跟了我,谅来以后也无人敢再欺负了你去。如何?”
那声音甚是好听,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嬿婉甚至想应下他的建议,这一世就这么跟了进忠,没有什么劳什子的算计争宠,曲意逢迎,就这么做一世普普通通的魏嬿婉,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累了,前世该享受的该得到的,自己已经拥有过了,唯独真情未曾留下过一星半点。
进忠有情,她“亲手”杀了他;澜翠忠心,她灭了她的口;还有春蝉…王蟾…
合该的,上辈子落得个那样的结局,合该是这样的。
如果舍了那半世荣华…
是个太监又怎么样?不能人道又怎么样?前世她倒是成了那普天之下最有权势的天子的女人,还不是落得个九年牵机的下场。
那一日复一日的蕈菇汤,倒也给了她几分慰藉,让她在幻境中看见了心底深处最想看见的人…
“进忠公公,求您疼我,让我跟了你吧。”
嬿婉一愣,跪下的身体僵在原地。
怎么回事?这一次,明明打算着就这么跟了进忠的,管他的什么修正错处,有错也是那冥殿之主的错。既然有机会重新再来,她可不管什么其他。
可终是这样,耳边听到的却是自己的声音在说,
“进忠公公,求您疼我,让我赌一回吧!”
大雨滂沱之下,进忠将手中的伞微微偏了过去,这一偏,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