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身尚带寒露,站在桃枝旁垂眸观我。
他递来一件狐毛大氅,披于我肩,并未言语。
我接过大氅,陌生又细致地打量他的眉眼。
“你长得有点像裴青寂。”
陛下怔愣了会儿,指尖不自觉地微蜷:
“裳裳不识得我了?”
陛下月前南下赈灾,今夜才回。
我们时隔三年,第一次相见。
我站起来,礼貌的微笑:
“认识。”
我不仅认识,还能规矩的行礼。
“您是中原的皇帝。”
他茫然:“那裴青寂呢?”
我答:“他是我夫君,去京都买孔明灯了。”
“买完灯就要陪我回家,参加及笄礼。”
我脑子钝钝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左右陛下是陛下,阿寂是阿寂。
陛下扶着桃枝,身形欲坠,桃花簌簌落满地。
“裳裳病了,我就是裴青寂。”
“我带你回家了。”
我立马后退两步,颤声:
“这儿不是我的家,你也不是裴青寂!”
端详了他一会儿,又道:
“我记得你。”
“你有个洛阳小青梅,后来花了好大的倚仗娶她做皇后,这儿是你和她的家。”
“不过那天我没看到了你们的游街仪仗。”
“我难产了。”
“我的阿寂当时陪着我哭了好久,他怕我伤心,还做了小兔糕哄我。”
至于陛下,当然在欢欢喜喜迎娶美娇娘。
若他是裴青寂,他又是怎么分身的呢?
“所以你不是裴青寂。”
长得像罢了。
我脑中一团浆糊,有时分不清现实与幻想,幻想我的阿寂一直在陪着我。
陛下当场就疯了。
呕血不止,颤着声一字字问:
“孩子……我们有孩子?”
他跌跌撞撞地靠近我。
眼神期翼又小心:
“我们的孩子……多大了?”
“四个多月哦,是对龙凤胎,住在边关黄土下。”
不过我纠正他,那是我和阿寂的孩子。
我瞧他面色灰白颓败,忍不住安慰道:
“你也不用自责,本来也和你无关,何况你那时还在拜堂成亲,又怎能抽身来替我请大夫呢?”
“阿寂已经安慰过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多疼了。”
一生杀伐决断的铁面帝王。
此时牙齿却一直打颤,跌坐在桃花树下。
尖利的桃枝,从他耳后一路划拉到脖颈。
帝王血,桃花色。
还混着些从脸上掉下来的透明水珠。
语不成调,喑哑道:
“裳裳吾妻,是我没护好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