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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次出差,亲情卡蹦出消息提醒。
我点开,是酒店大床房的付款记录。
给妻子林月打去电话,她满腹委屈,「宋放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你这么疑神疑鬼,我们的日子怎么过的下去?」
我信了她。
后来,出差结束,我提前回家想给她一个惊喜。
亲情卡再次蹦出付款提醒。
收款方是情趣酒店。
我发去消息:「你还是这么不小心。」
这次我没有质问。
她却慌了。
1
我捏了捏眉心,退出的那条被我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的亲情卡消息提醒。
某某酒店大床房,一晚,含早餐。
消费时间是昨天晚上。
从抽屉里翻出一盒合作方给的烟,抖着手点燃。
和林月结婚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抽过烟。
许久不抽,我被刺激到,呛咳出眼泪来。
翻开通讯录,给林月打去电话。
电话一直没人接,直到快要自动挂机时。
「这么早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吵醒我了。」
林月有起床气,所以她的声音满是不耐。
我没有像以前一样安抚她,淡声道:「你在哪里?」
「我当然是在家啊。」
现在是早上八点,还不到退房的时间。
我吸了口气,「真的吗?」
「你要干什么啊?一大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烦不烦啊。」
我听到咚的一声,我知道,那是她在踢床。
「我当然是在家好不好?」
一股冷意从脊背攀上,心有些冷。
「你想好了说话。」
「我收到了酒店付款的消费提醒。」
许是终于察觉到不对,林月说话不在黏糊,整个人清醒过来。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亲情卡?」
她马上反应过来,换上一副撒娇的语气。
「对对,不好意思啊宋放,我睡迷糊了。」
「你也知道昨天是同学聚会,我喝了酒,饭局结束我就直接在旁边酒店睡了。」
「你该不会连这点钱都舍不得吧?」
我心中划过一丝苦涩,什么时候她撒谎这么自然了?
我没理她,继续问道:「和谁?」
「什么和谁啊?就我自己一个人啊!」
不等我张口,林月尖利的声音继续传来。
「一大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怀疑我出轨是吗?我跟别人睡了?」
「你这么疑神疑鬼,我们还这么过日子?」
「我知道了,你开始嫌弃我了对吧?那你当初答应跟我结婚干什么?」
「你就是嫌我——」
「林月!」
我深吸了口气,压住心里的慌乱和愤怒。
电话那头,林月顿时消了音。
良久,林月再次开口,语气里满是亲昵。
「宋放,我刚刚乱说话了,你别跟我生气。可是错的是你,你不该误会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
我没有回答她,说了句再说吧,就挂断了电话。
看着凌晨两点多,大床房消费两瓶矿泉水的付款提醒。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越心虚的人,声音越大。
2
那通电话之后,林月好几天没有和我联系。
我知道她在等我哄她,跟她低声认错。
以往总是这样,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管谁对谁错,她要做的永远只是端坐在那里,等我痛哭流涕低声下气地道歉。
项目已经到了尾声,所以我顺利的跟主管请了假,提前回家。
我并没有跟林月打招呼。
飞机飞行十几个小时,终于在晚上十一点半到了家。
推开家门,走进卧室,林月不在。
「睡了吗?」
「是呀,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老公。」
手机里,最后一条信息是两个小时以前。
她又对我撒谎了。
我自顾自收拾好行李,坐在了沙发上。
背景墙上是我和林月的婚纱照。
她的眼睛看着我,满是光亮。
一切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我和林月是大学同学,她长得漂亮,是班花。
可是她家境不好,因此她的美丽并没有给她带来助力,反而更多的是困扰。
同样的,我虽然成绩拔尖,贫困的家境仍然给我带来许多困苦。
一次期末考试,我被陷害作弊,没有一个人愿意给我作证。
那次考试对我很重要,第一名可以送报奖学金。
这笔奖学金是我这个孤儿下个学期的学费。
只有林月站了出来,替我担保。
从那时起,我就跟在林月身后,做她的尾巴。
但是从那之后,她的目光再也没有落在我的身上。
直到一次,我救了她。
回想至此,我开始怀疑,林月和我结婚,到底是因为爱还是报恩?
钥匙转动门锁,林月回来了。
客厅灯被猛的打开,林月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我,被吓了一跳。
「宋放?你怎么回来了?」
她的眼里有被吓到的恼怒,也有心虚。
我看着她脚边的购物袋,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一阵阵眩晕袭来,我仿佛坐在遇到气流的飞机上。
「你不是说你睡觉了吗?」
「东西哪里来的?」
林月生气的将包扔向我,坚硬的金属扣砸在我脑袋上。
我的额角顿时红肿。
她连忙上前两步抱着我的脑袋,叠声道歉。
我拨开她的手,「回答我。」
林月见我态度如此,退后坐到沙发对面,欣赏着自己的指甲,不以为意道。
「我自己买的。」
红红的尖利的指甲像一把把小刀。
我感到自己的心正在一片片碎裂。
「自己买的?你要不看看这些东西多少钱呢?」
「大几万的东西,你说你自己买的?」
林月像是一直被踩到尾巴的猫,语调尖锐,「不然呢?就是我自己买的怎么了?」
「你一个月不回家,回来就跟我吵,怀疑这怀疑那,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哪来的钱?我给你的钱你全部拿给你爸妈了不是吗。」
林月眼珠转了转。
曾经我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林月用她那双灵动的眼睛望着我。
如今,那双眼睛里似乎没了爱意,只剩谎言。
我简直要被气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这次出差,你自己变化多大需要说我说吗?」
「消息开始不回,打电话就有事,现在更是拿了一兜子咱们根本买不起的东西回来。」
「谁都不是傻子,林月。」
林月一副被污蔑气急了的模样,上前给了我一巴掌。
美甲上的钻划过我的脸,留下一道血痕。
我的心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痛苦。
林月第三次对我撒谎了。
这些年的感情究竟算什么呢?
我呵护了她五年,赚的工资全部上交,只要我在家,里里外外不用她动手。
我给她我所有的呵护和关爱,一点点暖化她,期望她能彻底放下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我懒得跟你多说,你简直有病。」
说完,她拎着包,又出了家门。
此后几天,我给她打电话发短信,一个不回一个不接。
3
生活还得继续。
又是一次加班到深夜。
临下班,部长将我叫到办公室。
「宋放啊,你这次项目做的不错,这几年你干的,公司都有数。」
「只是你顾念家里,公司也不好强迫你。」
「这次公司打算去b市建一个分公司,还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林月因大学时期的一件事,精神状态一直不好。
结婚后,为了陪她,能升职的好项目我一推再推。
这几年,一起进来的同事发展的已经甩我几条街。
「部长,我——」
部长以为我又要跟之前一样拒绝,正遗憾的摇头。
「我愿意接受这次调任。」
「真的?」
我坚定的点头。
「行,男人还是要干一番事业出来。做好准备,这个月月底就得过去。」
出了公司门,我正准备打车。
「叮咚——」
一条消息提醒跳了出来。
我点开。
亲情卡消费提醒。
收款方是本市著名的情趣酒店。
即使早有猜测,可直到这一刻,我才直到什么叫心如死灰。
我抖着手将付款提醒截图给林月。
「你还是这么不小心。」
「尽快回家一趟吧,商量一下离婚的事情。」
我点燃一根烟,这些年的种种走马灯似的在我脑海里闪回。
直到烟燃尽,烫到指尖,钻心的疼痛顺着指尖爬到心脏,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一直到第二天我下班,林月才回家。
「你什么意思?你要和我离婚?」
林月张口就是责问。
我淡淡道:「情趣酒店都去了,不然呢?」
林月眼珠飞快转了转,磕巴道:「什?什么?」
她还在嘴硬。
我翻出消息提醒,将手机丢在茶几上。
林月看了一眼,脸色刷的一白。
下一秒眼泪就落了下来。
「宋放,不要,我不要离婚。」
「我可以解释的。」
看着林月的样子,我的心一阵揪痛。
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没有理会她的眼泪,定定看着她锁骨上的一个疤痕,说道:「离婚。」
结婚几年来我从来没有对林月板过脸。
她看清了我的深色,狠狠抹了把脸。
「你认真的?」
「是。」
林月捡起沙发上的抱枕,朝我砸来。
「宋放,你混蛋。我跟了你五年,这五年来陪你住过十几平的出租屋,跟你一分钱掰两半花,你都忘了是吧。」
「是,我是跟别人睡了,但是那只是不小心而已。那天同学聚会,我们都喝醉了。」
「要是你在家,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我简直想笑,也确实笑出了声。
笑我这些年的傻,笑我的不值得。
我和林月家里都穷。
大四那年,班级团建。
林月喝醉了被班里的几个男生带走了。
我不放心,便偷偷跟在后面。
林月被他们带去了酒店。
那个酒店很大,安保很严。
等我终于冲过安保踹开房门,便看到林月衣服衣衫不整,一个男人一边脱衣服,一边用烟头按在她锁骨上。
之后的一切都很混乱。
毕业那天,林月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娶她。
于是,在毕业那天,我有了两个证书。
一本毕业证,一本结婚证。
婚后我们过的很艰难。我和林月家里给不了支持,她精神状态也不好,上不了班。
于是我一天打两份工,白天上班,晚上送外卖,赚的钱全部交给了她,她自己花也好,给她爸妈也罢,只要她开心就好。
就这样过了两年,我升了职,也存到了钱,日子慢慢好了起来。
林月开始对我很冷淡,我不在乎,因为我确实她所有追求者里最平凡普通的那一个。
但是我并没有在意,我爱她。
后来她慢慢开始对我亲近,精神状态也好了起来,一切苦尽甘来。
五年婚姻竟然走到如今这个局面。
我想到那晚一地的奢侈品,心中突然划过一丝明了。
我到底算什么呢?
是她走到绝路没有选择的备胎,还是一个永远都会为她托底的蠢蛋呢?
我深深吸了口气,压住翻涌的苦涩。
「我哪一点对不起你?」
林月猛的提高了声音。
「你总是出差,有没有想过我?」
「你知不道我压力有多大!弟弟要结婚,爸妈一直催着要钱,但是你就挣那么一点钱,我真的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同学聚会那天,一个个都背着名牌包开着好车,我骑个电动车过去,身上的包只值三百块!」
「当年班上最难看最呆的女生过的都比我好!」
她顿了顿,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
「明明当年我是最漂亮的不是吗?」
「我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我。
「如果不是你那次的阻拦,我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都怪你,宋放。」
4
我的脑袋里一片轰鸣。
此时此刻,我所有的自欺欺人,所有的爱意与不甘都如同高墙一样轰然倒塌。
我实在太痛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仿佛是个笑话。
我就像一个被吹的即将爆炸,突然一下子被放干净所有的气的气球。
一声巨大的叹息从我嘴里发出。
「离婚,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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