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十三家比我想象的还要穷,只有一盘炕,一张桌,一盏灯,一口锅,两条凳,墙上挂着一把细麻绳。
连吃饭的碗都满是豁口。
刘十三坐在条凳上,我不想离他太近,就只能坐在炕上。
阴暗窄小的房间中,他那张脸更显得恐怖。
刘十三是个孤儿,是被打更的刘老汉在城门口捡到的。
当时,刘老汉也吓着了,这个娃娃太丑了。
瘌痢头,脸上有大块的红斑,跟烧伤了一样,一只眼珠像覆了一层绿膜。
怪不得被丢掉。
刘老汉心善,又无儿无女,就将他当儿子,让他继承自己的打更人的衣钵,好给自己养老送终。
至于名字,因为捡到他那日是腊月十三,他就叫刘十三。
有人说刘十三天生是吃打更这碗饭的。
晚上出去,容易碰到不干净的东西,刘十三直接能把那东西吓跑。
天色变得昏暗,刘十三抓起墙上那把麻绳朝我走过来。
他是想……
初云死衣不蔽体的样子浮现在我面前。
我一把推倒他,拔下发间的素钗抵在喉间。
“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钗尖刺入皮肉,鲜血顺着钗身蔓延到手上。
与其被他侮辱,还不如自我了结!
“你……你放下,我不是要那样,就是……就是想编完那个笊篱。”
顺着他的眼光,我发现炕角确实有个上了一半绳子的笊篱。
他站起来,慢慢爬到炕的另一边,拿下那个笊篱,又坐回凳子上。
“你要不要先包一下。”
我没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他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又开始低头编那个笊篱。
肚子传来“咕噜”一声响,我这一天水米未沾。
“饿了吗?”
他停下手,从怀里掏出个小包给我,我没接。
甜腻的香气直冲鼻子,是劣质糕点的气味。
“是干净的,我特意让老板多包了好几层。”
他另一只手在身上不停地蹭着。
油纸里是两块枣泥糕,甜到发苦,和府里的糕点压根不能比。
真后悔前些天倒掉的马蹄酥。
“好吃吗?”
“好……好吃。”
我被噎得快流出眼泪。
“等我发了月钱,再给你买。”
刘十三很高兴。
我刚想拒绝,他又站起身来。
“你要干什么?”
“我……我拿下铺盖,一会儿我要上工,想先歇会儿。”
拿到铺盖后,他转身铺在地上。
他躺在上面,背对着我。
等他上了工,我才去炕上和衣躺下。
床上还有另一床被褥,挺干净的,盖在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我看着黑洞洞的房顶,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