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6
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见到了司湘。
在医院里,我是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她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等我醒过来时,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这个味道我很不喜欢,当初爸爸走的时候也是在医院,我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四周都是这个味道。
司湘看向我的眼神很是怜悯。
“你有遗传性扩心病,你自己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
当然知道,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发病了。
只是这次倒霉一点,出门忘记带药了,所以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晕倒了。
好心人把我送到了医院,而那个好心人就是司湘。
司湘在病历本上写了什么,看似不经意的问我。
“所以,这就是你要和陆迟离婚的原因?”
心里一凉。
看呀,他们有多亲密,连离婚这种还没敲定的事她都知道了。
我抿了抿嘴,倔强的摇摇头,“不是,我不喜欢他了。”
面对情敌总不能哭泣着说,求求你把陆迟还给我吧?
这不是姜予禧能做出来的事。
我虽然不是艳丽的野玫瑰,可也不是娇弱的小白花。
司湘眼里有笑意,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嗯,我了解了。”
我看了看她,瘪着嘴,“我的病,别告诉陆迟。”
司湘很聪明,她猜对了。
遗传性扩心病,才是我一定要和陆迟离婚的原因。
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等待陆迟能看到身后的我。
我也没有精力再去和司湘争夺陆迟的爱。
我只能用剩下不多的时间,做一个孤独的姜予禧。
司湘答应了我,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她还是和六年前一样好看,一样又黑又顺的头发,和我有些毛躁的褐色羊毛卷形成鲜明的对比。
胡乱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永远都在和司湘做对比呢?
我这头褐色的卷发,就是因为司湘。
原本我的头发也是黑色的直发,因为陆迟说黑头发好看,我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司湘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心里堵得慌,陆迟是在我这里寻求和司湘的相似点吗?
像是故意拉开和司湘的距离,当天我就去了理发店,染了色,烫了羊毛卷。
陆迟买了一条红色连衣裙给我让我陪他出席晚宴,我偏偏穿了一条水蓝色的鱼尾裙。
但凡是和司湘有一点相似之处,我全都改变。
只是想要陆迟看到,我是姜予禧,不是司湘的代替品。
我不想他透过我在看别人。
7
我把离婚协议书发给陆迟之后,就一直躲着他。
任他怎么打电话,怎么发消息都不回。
许冗哭丧着给我打电话,说陆迟喝了很多酒,醉得不省人事,还在喊我的名字。
我是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心心念念想着司湘,如今我想离婚成全他们,他又不肯了。
陆迟啊陆迟,你到底在爱谁?
在许冗给我打了第十三个电话,我终于答应去酒吧找他。
陆迟是真的喝多了,醉的不省人事。
我裹着一件长毛衣,帮着许冗把他扶上车。
在车上,我们相对无言。
只有陆迟偶尔冒出一句,“姜姜……”
又一句“司湘……”
啧,陆迟啊,你可真贪心,连喝醉了都要叫两个女生的名字。
我轻笑一声,把靠在我肩膀上的陆迟推开,让他的脑袋靠在车窗上,颠簸颠簸,把脑浆晃匀了才好。
副驾上的许冗忍不住回头看我,刚要开口,就听到陆迟那一句司湘,让他不得不把话都憋回去。
把陆迟送回家,安顿好了。
许冗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又拿了两个杯子,问我。
“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我们走到种满了红玫瑰的花园里,我坐在秋千上慢悠悠的荡起来。
许冗欲言又止,只得灌了两杯红酒,才缓缓开口。
“姜予禧,你真的要和陆迟离婚吗?”
“还是因为司湘的事,在和他闹脾气?”
瞧,在所有人看来,我只是因为吃醋而闹脾气,所有人都知道,我太爱陆迟了,爱到根本不可能主动提出分开。
我也将杯中的红酒喝了个干净。
“许冗,我们认识十六年了,我对陆迟的心思你最清楚。”
“可是,陆迟的心思,你也清楚。”
“他追着司湘的步伐跑了四年,这四年是他最纯粹,最真挚的爱。”
“可他对我,不是。”
许冗愣了半晌,笑了起来,“姜予禧,你是不是有点小瞧自己了?”
“你并不比司湘差。”
我睨了他一眼,笑了起来。
只是这一笑,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这段时间,我好像有意无意的憋着自己的情绪,确诊得病也好,提出离婚也好,再次病发在医院碰到司湘也好,我都没有放声哭过。
像是打开了眼泪的阀门,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要把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全都倾泻出来。
许冗手忙脚乱的安慰我,从包里掏出纸巾塞到我手里。
“哎呀,你,你哭什么呀!”
我在哭什么呢?
哭自己的一腔热情撞上了捂不化的冰块,哭自己的所有真心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哭自己的病是治不好的绝症只能等死。
还有吗?
我不知道。
8
哭了多久我不记得了,只是渐渐哭得小声了,变成浅浅的啜泣。
再后来,胸口传来一阵痛,越来越痛,痛得我从秋千上滑了下去。
模糊中看到许冗慌乱的朝我奔过来。
再醒时,我又是在医院。
只是这次,许冗坐在我床边。
看他胡子拉碴的样子,是一夜没睡。
见我醒来,他揉了揉有些红血丝的眼睛。
“你醒了……”
“你知道你……”
我笑了笑,“我早知道了,别担心。”
许冗顿住。
“多久了?”
我歪着头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
“三年了。”
每半年我就会做一次体检,刚好三年前那次陆迟公司有事走不开,我就一个人去做了体检。
巧了,就是那次,我确诊了。
遗传性扩心病。
当初我爸就是这个病去世的,我早就做好了得病的准备。
可医生通知我确诊的那一刻,我的手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就像我再一次看见我爸在我眼前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也有这一天的。
我等了三年,可是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发病次数越来越多。
许冗眼睛有些红,哽咽着,“所以,你才要和陆迟离婚,是吗?”
我摇了摇头,“司湘的事,也是我要离婚的原因。”
在我的要求在,许冗再三保证,绝不会把我的病情告诉陆迟。
只是许冗自己,总算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变得正经起来。
他帮我联系了很多专家,结果呢,都差不多。
这个病,治不好。
更糟糕的是,我的病太严重了,没多久日子了。
我第一次看到许冗偷偷抹眼泪,一米八的男子汉,哭起来还有些可爱。
司湘穿着白大褂站在我的病床前,惆怅的叹了口气。
“姜予禧,对不起。”
她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是对不起抢了我心爱的陆迟,还是对不起作为我的医生没能救我?
可是,她没有对不起我,这些都不是她能控制的。
陆迟对她的爱如此,我的病也如此。
9
我去了海边。
许冗帮我在那边找了一个站在阳台上就能看海的小别墅。
这个院子真好,没有大片大片的红玫瑰。
我很喜欢大海,海风轻拂,水天一色。
可是,陆迟怕水,我就再没有去过海边。
我又养了一条小金毛,还是取名叫大顺。
之前的大顺在它九岁的时候去世了,我难过了很久,再也没办法忍受这种失去的痛苦,所以我很久都没有养狗了。
现在倒是不怕了,毕竟这次一定是我先离开。
许冗答应我,等我死了以后,他会代替我好好照顾大顺的。
陆迟还是找到了我。
他说,那天醉酒,醒了以后发现床头放着一杯蜂蜜水。
那是我的习惯,以前每一次他应酬喝了酒,我都会给他准备一杯蜂蜜水。
所以,他知道许冗一定能联系上我。
只是这一次,不管他怎么堵在许冗家门口,堵在许冗公司门口,甚至连自家公司都好多天没去,天天被陆父骂也要天天跟着许冗。
可许冗也没有松口。
陆迟聪明,马上就想到了办法——跟踪许冗。
这不,现在就站在我面前。
开门的那一刹那,我差点没认出来。
原本日日笔挺的西装上全是褶皱,头发也凌乱纷飞,脸上带着憔悴,还有些细碎的胡渣,眼神里没有神采奕奕,只剩掩饰不住的疲惫。
一看到我,陆迟就将我紧紧抱住,力道很重,像是要把我整个人嵌进怀里。
声音有些沙哑,“姜姜,别躲着我。”
“你再和我闹,我会生气的,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原本有些柔软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冰冷了起来。
用力推开他,我们隔着一个门框的距离,我在屋里,他在屋外。
我们近在咫尺,却如远隔天涯。
我轻轻笑道,“陆迟,那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陆迟呼吸重了许多,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把我看穿。
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讨厌黑长直的头发,讨厌红色连衣裙,讨厌满院子的红玫瑰,讨厌你看我像是在看别人。”
“更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辜负我的真心。”
我同样注视着陆迟的眼睛,“陆迟,你对我挺好的,可是你给我的,都不是我想要的。”
“好在,我不喜欢你了。”
人嘛,都是这样,趋利避害,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学会及时止损。
我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拉住门,平静而又坚定。
“陆迟,我们结束了,离婚吧,你去追寻你的白月光,而我,也要做回自己了。”
话音一落,就关上了房门。
这扇门,应该会永远隔开我们了。
我蹲了下去,缩成一团。
怎么办呢,我还是会为了陆迟流眼泪,为和他没有以后而难过。
陆迟,你可真是个王八蛋。
10
许久,门外传来敲门声,“姜予禧,是我。”
打开门,许冗大包小包的站在门口。
尽管他有意遮掩,我还是看到了他眼角处的淤青。
“你受伤了?”
许冗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把袋子里的东西都一一摆了出来。
“这都是按照你的要求买的东西,我可跑了好多个书店才买齐的,你可得记得爷的好。”
我按住他拿画纸的手。
“是陆迟打的你?”
许冗自顾自的继续拿东西,“嗨,我瞒着他,他打我几下也是正常的,小事。”
我低下头,“许冗,对不起……谢谢你。”
对不起,害你挨了一顿打。
谢谢你,真的有在替我保守秘密。
许冗咧着嘴笑,挥舞着新买的画本,“真要谢谢我,就给爷画一本**,超帅的那种。”
我也跟着笑,“好啊,反正我还有点日子,给你画三五张没问题。”
“你可得好好珍藏,等我死了,说不定就成了无价之宝了呢。”
我是美术生,却谈不上有多好的艺术天分,只不过仗着家里有钱有资源,办过几次画展。
结婚以后,陆迟也帮我办过几次,每幅画都卖了出去。
可我知道,那些买画的人无非是为了讨好陆迟,讨好天陆集团。
真正喜欢我的画的人,可能只有我自己。
许冗没接话,转头去逗大顺。
其实我挺担心我死了以后,他会被大顺欺负,现在就已经让它用自己的手指头来磨牙了。
我在院子里架起了画架,有蓝天,有大海,有满院子五颜六色的鲜花,还有追着球到处跑的大顺。
这画面,太美好了。
只是院子外,总有一个身影徘徊着。
陆迟没有进来,也没有离开。
只是每天早上都给我送来一捧花,有时是茉莉,有时是向日葵,有时是郁金香。
就是没有红玫瑰了。
只是坐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我。
我觉得他有些可怜,他怕水,却又不得不得天天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大海。
本以为以他的性子,待个三五天就会烦了,到时候自己就会离开,所以我也没管他。
可这一次,他守了我半个多月。
每天醒来我站在阳台上,就能看到他坐在那棵椰子树下,将自己整个人拢在黑色连帽卫衣下面。
晚上我准备睡觉拉上窗帘时,他依旧坐在那里。
要不是换了衣服,我差点以为他是坐在那里过夜的。
许冗告诉我,陆迟没去公司,堆积了好多工作,陆父天天打电话骂他混账,老婆没照顾好,工作也做不好,一事无成的废物。
许冗也劝过陆迟,让他回去工作,毕竟天陆集团还有许多业务需要他回去决策。
可陆迟像是恨上了许冗,一个字也不肯跟他说。
只是他待得久了,我的病也瞒不住了。
11
再一次晕倒以后,坐在我病床边的人换成了陆迟。
一瞬间觉得好笑,之前三年发病,都是我自己一个人。
如今一次换一个人守着自己。
陆迟望向我的眼神支离破碎,红着眼眶,哑着嗓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
忍住鼻头传来的酸涩,将头别向一边。
“我爸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
遗传性扩心病,我有很大的概率得病。
明明是你不上心,现在却变成了我没有告诉你。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心率仪滴滴滴的声音。
房门被推开,司湘走了进来。
陆迟急忙站起身来,双手不自觉的在衣服上捏了一下。
“你来了……”
司湘朝他点点头,就过来给我做了一遍常规检查。
最后只剩长长的叹息,“陆迟,她需要住院了。”
“需要用最大剂量的强心药和升压药来维持生命。”
陆迟跟着司湘出了病房,我的眼泪也在他踏出病房门口的那一刻流了下来。
果然,只要有司湘在,陆迟就看不见我了。
哪怕我快要死了,他也会跟着司湘而去。
我自己爬了起来,端起旁边温热的粥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总归还是有几天活头,该吃饭还是要吃。
只是这家粥不太好吃,有点咸了。
一碗粥快完见底,陆迟才回来病房里。
见我脸上挂着泪,小心翼翼的坐到我身边,用自己的衣袖给我擦眼泪。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怎么哭了?是粥不好喝吗?”
“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爱哭鼻子。”
我吸了吸鼻子,推开了他的手。
“陆迟,我快死了,你终于可以毫无负担的去追求你的真爱了。”
陆迟沉默的看着我,一会儿才将我扶着躺下,把我的手放进被子里,帮我掖了掖被子。
“多睡一会儿吧。”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刚好可以透过窗子看到屋外的风景。
一只小鸟飞过,带走了一片落叶。
我说,“陆迟,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陆迟犟得很,怎么说也不肯走。
每天除了守在我病床边,就是跟着司湘出去不知道干什么。
那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他留在这里是为了方便见司湘。
倒是我,成了他们见面的借口。
真是讨厌,连将死之人也要利用,**!
许冗不顾陆迟一副要杀了他的表情,坚持要来看我。
我吃着许冗给我削好的苹果,平静的给许冗交代着后事。
“许冗,我的病,先不要告诉我妈。”
“她好不容易从我爸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又要接受自己女儿以同样的方式死去,我怕她受不了。”
“等我死了,找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你拿着我给她买的那个玉镯子去她的度假山庄找她,再跟她说吧。”
我妈像是一株柔弱的菟丝子,失去爱人让她迅速枯萎。可年幼的女儿又让她不得不变成参天大树。
我结婚以后,她才和离异的大姨一同去了外地,在那里建了一个度假山庄。
也不是为了赚钱,而且为了和小姐妹们有更多的时间聚会。
那是我爸去世以后,她难得的开心时光。
每次和我视频,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每次她问我体检结果,我都笑呵呵的告诉她好得很呢。
真难想象,她知道我死了会哭成什么样。
“还有大顺,你一定要照顾好它,买最好的狗粮给它,每天都要吃蛋黄,它是大型犬运动量大,你要记得每天带它出去遛弯。”
“那个可爱的小家伙,我没机会看它长大了,希望它长大以后别忘了我才好。”
“还有我那套小公寓,帮我卖了吧,把钱捐给扩心病医疗研究中心,希望他们能有所成就。”
“以后再有像我这样的人,就不用死了。”
“对了,我的遗像一定要用精修的照片,记得多给我烧一些高定的衣服,我爱美,做鬼也要做个漂亮的女鬼。”
许冗不答应我,只是又剥了一根香蕉递给我。
“别瞎说。”
“姜予禧,你不会死的。”
我朝他笑笑,咬了一大口香蕉。
12
趁他们不注意,我跑了。
我不想像我爸一样,死在冰冷的医院,冰冷的病床上。
也不想用最丑的样子来离开这个人世。
我挺臭美的。
其实司湘和他们在门口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她说,“已经连续用药一周了,效果越来越差,她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住了。”
“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就这几天了。”
陆迟压抑着哭腔,“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都可以……”
司湘没有说话,按我的猜测,应该是摇头了。
因为我听到拳头砸在墙上的闷声。
我找了借口,分别支开了陆迟和许冗。
偷偷跑出医院的时候,差点被司湘发现,还好,她拐了个弯,没有朝我这边走过来。
我先回了一趟海边的小别墅,喂大顺吃了一整个鲜肉罐头,还有一包肉干。
它吃得很欢,还不忘抽个时间来蹭蹭我的脚。
等它吃饱喝足以后,我又来了海边。
站在焦石上,感受着海风吹过。
有人喊我,“小姑娘,天快黑了,别在海边玩了,很危险的,早点回家去。”
“大海每天都在这儿,明天再来看也不迟啊。”
我朝他挥挥手,“好嘞,马上就回去。”
我不会回去的,因为我没有明天了。
我将编辑好的信息点了发送。
很快,就收到了回信。
“你在哪儿?”
“告诉我,我来找你。”
手机放在焦石上,我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向大海,任由海水将我包裹,淹没。
恍惚之间,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将我搂进怀里,温声告诉我,“别怕姜姜,有我在。”的陆迟了。
画面转换,他穿着黑色西装,手里拿着定制的捧花,大步向我走来。
“姜姜,嫁给我好吗?”
我羞红了脸,连连点头,“好。”
陆迟与我相拥,“姜姜,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阿迟,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的。”
可惜,我和陆迟都没有做到。
夕阳落下,我的生命也在同一时刻结束。
番外:陆迟
从第一次见姜予禧以后,她就成了我的小尾巴,天天跟在我的身后。
她很可爱,像年画娃娃,胖嘟嘟的。
我像是习惯了她的存在。
哪怕许冗三番两次调笑我,说我随身带着童养媳,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直到认识了司湘,我才知道什么叫喜欢和心动。
只一眼,就足够让我为她倾倒。
我大肆宣扬对司湘的喜欢,特意包下了别墅种满了她最喜欢的红玫瑰。
表白那天,我本来是胜券在握的。
毕竟我长得好,家境好,性格也好,喜欢我的女生很多。
可是司湘拒绝了我。
她说,“对不起陆迟同学,爱情不在我目前的选项里。现在的我只想努力学习,实现自己的理想。”
“我希望,你也是。”
“而且,我不喜欢玫瑰。”
这一番拒绝并没有让我偃旗息鼓,反而对她的喜欢更甚了。
我找人调查了她的背景。
原来,她的妈妈是心脏病去世的,所以她的理想是做一个心脏科医生。
而现在,她在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
我呢,我想帮她。
我开始努力读书,学完了金融系所有的课程。
可司湘依旧雷打不动的拒绝我。
大学毕业之后,她告诉我,她要出国了,去国外进修。
机场里,她笑着跟我道别。
“陆迟,很感谢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喜欢,你也是个很优秀的人。”
“不要总是追逐前方,或许可以回头看看,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说完以后,她拥抱了我,又挥了挥手,毫不犹豫的走进了候机室。
原来,她对我没有一点留恋。
我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笑着朝我奔过来的姜姜,突然明白了司湘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可我没醉。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跟姜姜提出了结婚。
她亲了我,嘴巴又甜又软。
第二天醒了,我后悔又心疼,暗骂自己是个精虫上脑的畜生。
我和姜姜结婚了。
那时候我想,给不了她爱情,就给她所有属于妻子的责任和宠爱吧。
结婚三个月后,我给司湘发了信息,我告诉她,我愿意资助她在国外关于心脏方面的医学研究,前提是她的研究方向主要是扩心病。
姜姜的父亲死于扩心病,我知道的。
自从姜父去世以后,我每半年都会陪着姜姜去医院做体检,确保没有遗传。
正好司湘学的是心脏科,她又是十分厉害的学霸,如果能注力于扩心病,说不定能为姜姜做好准备。
当然,姜姜没有遗传到更好。
所以,我每年都会给一大笔钱到司湘所在的医疗机构。
其实这六年来的婚姻,让我觉得很幸福。
每天早上醒来,怀里就有一个小小的人儿缩在怀里,捏捏她的鼻子,她就会皱着眉头发出一声嘤咛。
偶尔午餐时间,她也会送来自己做的爱心便当,特意买了心形的餐盒,还要看着我一口一口吃完,真是幼稚。
下班以后,我会带着她去兜风,去爬山,去吃她最喜欢的餐厅,看最喜欢的话剧。
晚上,两个人窝在柔软的被窝里看恐怖片,她又菜又爱玩,每次都吓得哇哇大叫,可怜兮兮的躲在我的怀里。
每当这时候,我就会关掉屏幕,和她温柔缠绵一番。
姜姜有时候也挺小气的,特意把印着口红印的衬衫摆在床头,生怕我看不见似的。
让我哭笑不得。
我懂她的意思,当即开除了那个秘书,为了以防再次发生,直接换成男秘书。
这样,她就不会吃醋了吧。
可是一切都变了。
那天是姜姜的生日,我早就准备好了礼物,只等下班就回去和她一起庆祝。
那时候我收到了司湘发来的信息,她说,关于扩心病可能有了新的突破。
我迫不及待,赶去了司湘回国后工作的医院。
这时候,姜姜说,陆迟,我们离婚吧。
我心乱如麻,把车速开到最快。
可回到家时,没有姜姜。
好像没少什么东西,衣橱里的衣服,首饰盒里的首饰都在。
只是少了画册和摆在床头的合照。
我给她打电话,原来,她知道我去见了司湘。
翻看了司湘的微博,她新发布了一条工作动态,照片一角露出了我的手指,戴着婚戒的手指。
姜姜好像是真的想和我离婚,不论我做了多少哄她开心的事,她也不松口。
她说,她不想活在司湘的阴影之下了。
我抽了一支烟,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扩心病医疗研究的事。
我不想她为还没发生的病产生担忧和恐惧,也不想她抱有期望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了很久,只能说,“我和司湘……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姜仍然坚持要离婚,把离婚协议书发给我以后就再也不肯接我的电话。
司湘看出了我的憔悴,挑着眉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叹了口气,“姜姜,要和我离婚。”
她摆弄着那些仪器,头也不抬,“理由呢?”
说实话,我觉得这是我和姜姜两个人的事,没必要牵扯一个无关的人进来。
只能摇头,“不知道。”
司湘没多问,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只要别影响工作就行。”
这就是司湘,板正得没有多少温度,和小太阳一般的姜姜完全不一样。
年少时我是喜欢司湘,她坚韧,勇敢,努力都是无比吸引我的地方,那是真挚的喜欢。
而如今,变成了尊敬和敬佩,不再是喜欢。
也不知道姜姜到底躲到哪里去了,我给爸妈,岳母都打了电话试探过,可她都不在。
实在心烦意乱,只能去酒吧买醉。
许冗真狗啊,给我点了最烈的酒,没多久就把我灌醉了。
迷迷糊糊听到他说,“放心,爷给你联系姜予禧,保准你心想事成。”
那可就……太好了。
确实,姜姜来过来了,床头的蜂蜜水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我没见到她。
我去找了许冗,可他怎么也不肯告诉我姜姜的下落。
无奈,我只能天天偷偷跟着他。
他去了很多家书店,买了很多画画的工具,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去找姜姜。
我比他聪明,没有自己开车,而是打了个车,在许冗找停车位的时候,我已经找到了姜姜住的地方。
一见到她,我就忍不住想要紧紧抱住她。
感受到她体温的那一刻,我才踏实下来。
可是姜姜又生气了,这是她第一次朝我咆哮着说话。
她说,她讨厌黑长直的头发,讨厌红色连衣裙,讨厌满院子的玫瑰。
可是。
从我第一次见她,她就是黑长直的头发,小时候扎着两个马尾辫很是可爱,长大了也一样,好看的是她,即是她后来烫了卷发,我摸着她的卷发说:姜姜真好看。
红色裙子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她,她手里抱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她就穿着一身红色的公主裙,我以为她喜欢红色公主裙。
至于满院子的玫瑰,我以为所有女孩子都会喜欢红玫瑰的。
这一切,都和司湘没有关系。
姜姜说,她不喜欢我了,我们结束了。
然后,就把我关在门外。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
直到看到不远处许冗的身影。
我用力的往他脸上揍了一拳。
许冗第一下没有还手,而后就跟我厮打起来。
我质问他,“许冗,你什么意思!明明知道我在找姜姜却瞒着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
许冗的拳头也落在了我的下巴上。
“陆迟,管好你自己。”
“你想清楚,你到底是爱姜予禧,还是你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接受不了她主动放弃你,你的占有欲主导了你的脑子吗?”
我愣住了,我好像从来没想过我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是习惯,是占有欲,还是爱?
我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想了一个通宵。
望着空落落的房间我竟觉得害怕。
这个家没有我不行,没有她也不行。
换一个女主人更不行。
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我爱她,陆迟爱姜予禧。
不是习惯,不是占有欲,是爱。
我每天徘徊在姜姜家门口。
每天给她送花,每天都换品种,她不喜欢红玫瑰,那我以后就再也不送红玫瑰了。
我安排人把家里院子里的红玫瑰全都拔除了,以后她喜欢什么我就种什么。
我想我就这么守着她,她总能看到我的心意。
还没等到她看到我的心意,我就看到她在我面前晕了过去。
我真该死,连她确诊了都不知道。
三年前,就那一次我没陪她去,她就确诊了。
难怪,以后的每一次她都偷偷去做了检查再告诉我,一切都好。
“没事没事,我的命长着呢,我还要和阿迟长长久久在一起。”
我跟着司湘出门询问病情。
我不想姜姜听到不好的消息影响心情。
司湘告诉我,她最近发病很频繁,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愣住,红着眼问她,“司湘,你早就知道姜姜发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司湘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了一看,平静的开口。
“我是医生,我只是遵守了病人的嘱托。”
“陆迟,她并不想要你知道,你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我天天守在姜姜的身边,可她只会叫我走,没给我半点好脸色。
反而是对许冗,和颜悦色,不知道多温柔。
听着她笑嘻嘻的安排着后事,我的心像是被一根根极小的针扎了一下,疼痛在心里蔓延开,让我从头到脚都很难过。
她安排了许多,就是没有我。
姜姜偷跑了。
司湘说,她看到姜姜偷偷摸摸的出了医院。
愤怒在心中疯狂燃烧,对着司湘大声吼。
“你明明看到她了,为什么不拦住她!”
司湘抬起一点头,与我对视。
“陆迟,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死得很难看。”
“她都要死了,我们应该尊重她的遗愿。”
狗屁遗愿!
我只想能找到她,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孤独的死去。
开车在附近转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姜姜的身影。
许冗像是在劝我,也像是在安抚自己,“没事的,她不会有事的,我们再找找,再找找。”
“叮咚——”
我拿起手机一看,是姜姜发来的信息。
[陆迟,我要和你说再见了。
其实有很多话想和你说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时间想不起该说什么了。
那就祝你幸福吧。]
像是什么心灵感应,我大喊,“去海边!”
许冗也反应过来,用最快的车速开到了海边。
天已经黑了,岸边几乎没有人。
我不停的给她打电话,终于听到了那熟悉的**。
可是,只有手机,只有一双鞋。
我哭喊着扑进海里。
“姜姜——”
等我被捞起来,许冗红着眼给了我一拳。
“陆迟,你疯了吗!你那么怕水的一个人,不顾死活的往海里冲,要是把自己也淹死了怎么办?”
我望着平静又汹涌的海水,“我宁愿……跟她一起死。”
许冗又给了我一拳,很用力,嘴角都流血了。
可还是不如我的心痛。
姜姜的尸体还是找到了,我想了想,决定把她火化了。
骨灰分成两份,一份洒进了她最爱的大海里,一份做成了一枚戒指和一条项链。
项链连同玉镯子,我和许冗一起送给了岳母。
岳母愣了许久,怎么也不肯相信姜姜就这样没了,然后哭了很久。
许冗拿出画册递给岳母。
“阿姨,这是姜予禧的遗物,这本画册里,都是你和叔叔。”
岳母翻看着画册,每一张的左下角,都有姜予禧三个字。
画册一共有三本。
一本给了岳母,一本给了许冗,
都是新画的。
只有我那本,是旧的。
里面的画大多是学生时代。
有我打球的,有我看书的,也有我焦头烂额做作业的。
还有一张,是我站在玫瑰花园里给司湘表白的。
只是这一张有些不同,她没有画脸,只有两个轮廓。
我抱着那本发黄的画册坐在姜姜的墓前。
“姜姜,你等我,很快我们就会有下一辈子了。”
“你放心,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