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张晓兰花了一块钱，找了个三轮，才将货送到她在城里朋友赵艳那。

赵艳父母都在麻纺厂工作，因为照看不过来，将她寄养在乡下姥姥家，跟张晓兰做了几年小学同学。

后来学习不好，赵艳退学回去，打算接母亲的班进厂。

结果她哥哥谈了个对象，家里房子不但紧张了，人家还盯上了赵艳母亲的工作。

为了家庭和谐，为了哥哥顺利娶媳妇传宗接代，赵艳一气之下出来租房单干。

知道张晓兰做倒爷，就让她将货放店里卖。

张晓兰不占这个便宜，两人推拉最后的结果是合伙干。

都是第一次开店，就看这回能不能赚了！

张晓兰将东西运到店门口，店开着门，却不见赵艳的影。

她喊赵艳来接货。

赵艳红着眼圈就出来，吓张晓兰一跳：“谁欺侮你了？”

“没，许文强和冯程程太难了！”

赵艳一开口，张晓兰就要翻白眼。

这又是沉迷港市电视剧了。

对方钱还没赚到，就先买了个黑白电视。

之前看完射雕英雄传，喊打喊杀；最近迷上上海滩，为里面感情神魂颠倒。

张晓兰：“你不如出门看看人家怎么做生意，免得到时候不会介绍！”

她指挥着赵艳抓紧将货运进去。

赵艳一边往里提，一边问：“进这么多，都是什么？”

“除了衣服，还进了时髦的遮阳帽、**和小饰品！”

说起这个，张晓兰就想起一路的窘迫，开始吐槽：

“现在治安可不好，海市街头，车站全是人，鱼龙混杂。”

“虽然大部分都是好的，但就有个别不走正道。”

“一颗老鼠坏一锅粥。”

“早知道，我TM还不如听市里县里那位大姐的话，跟她合租一辆货车！”

闻言，赵艳问：“什么大姐，咱县里哪个大姐？”

张晓兰：“就咱破烂街东头那一家，也开服装店的！”

赵艳大惊失色：“我的姐，你没合租车就对了，知道那位大姐遇害了吗？”

“啥？”张晓兰惊呆了。

赵艳说：“就昨天，公安的人来他们家通知的，说是坐货车，出了海市就被劫持杀害了！”

张晓兰：“……”

她脸一下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开始哆嗦。

“姐啊。”赵艳赶紧抱住她：“咱这不是没事吗，你命大，得亏没跟她一块！”

张晓兰抖半天，才算有口人气：“我这是，听了我妹妹的话啊，还是文化人看得透！”

她光想着眼前三分利。

“人没了，挣钱啥用！”张晓兰开始翻她的货：“我得找两件漂亮裙子，谢谢我妹妹，还有我大姐和外甥女。”

赵艳听半天，问：“没给你你妈和你爸带东西啊？”

张晓兰装听不见。

赵艳：“以前说他们不好我信，可最近听说因为你三妹妹，家里欠了一千的巨额外债，你妈为了还钱，去麻纺厂门口那条小吃街摆摊卖凉皮去了！”

张晓兰又是一愣：“啥外债？啥凉皮？”

…………

叶支花订的货架子，第二天木匠铺就给做好了。

她还赊了一辆三轮车，将货架往上一放，还真像那么回事。

就是三轮车不便宜，要八十块钱，把张有粮心疼的直喊：“败吧，你就败吧！”

第三天一早，叶支花将准备好的凉皮和调料往车上一搬，蹬着就要去城里。

张有粮要跟着，但一时半会借不到自行车。

于是他坚决推着三轮货车，等到了村外的柏油路上，左右看看没人，才换叶支花蹬，他坐。

棉麻厂门口的小吃街，是条野生街，没啥规划，谁来都能摆摊。

棉麻厂是县里第一大厂，经济支柱，六七十年代红极一时。

S县的人都以在棉麻厂上班为荣。

有目光高的女青年，找对象都不爱找机关单位的，一个月才四五十工资，够谁花？

她们都乐意在厂内部找，普通工人都七八十块钱了，等升了技术职称，那工资更是像坐火箭一样往上蹿。

所以棉麻厂的看不起外单位的人，是有原因的。

棉麻厂的人，手里有钱，就不吝啬花。

除了穿，就爱吃。

所以厂门口久而久之，形成野生小吃街。

叶支花刚来，好位置早没了，就在街尾占了块地。

因为卖的凉皮，跟别人不冲突，倒是没人抢位。

旁边摊子打吊炉烧饼的摊位，还好奇的问：“你这卖的啥？”

叶支花手脚麻利调了一碗凉皮：“凉皮，H省特色名吃，您尝尝？”

她一碗凉皮，送给附近几个摊主都尝了一口。

看得张有粮眼角直抽抽。

这还没开张呢，就送出去一碗。

败吧，这娘们就败吧！

待会万一卖不出去一碗，瞧你怎么哭！

一口当然尝不出具体味道，但舌头触碰到的那一瞬间，辣椒油和蒜水混合而成的辣味，冰镇过的调料水，直冲天灵感。

炎热的天气，确实给人心灵上的抚慰。

“味不错，跟我的吊炉烧瓶更配！”

“滚犊子吧，跟我的火烧才更搭。”

“大饼，必须大饼，卷上菜丝，来碗凉皮，神仙也不过！”

附近摊位，为一碗凉皮更搭哪个主食，吵吵起来。

叶支花和张有粮初进城摆摊，都看傻眼了。

缩缩脖子，就连变泼辣的叶支花，也不敢贸然搭话，生怕给自己惹麻烦。

等到中午，棉麻厂开始下班，大批职工涌出厂门。

但是大家都奔向熟悉的摊位。

路过叶支花摊位的时候，站住看一眼，问一句，却并不买。

叶支花有点着急。

张有粮也慌：“咋办咋办，卖不出去！”

叶支花：“……你可闭嘴吧！”

她只能拿出杀手锏。

只见叶支花走到摊位前，两手放在嘴边，直接开嗓子叫卖：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凉皮好吃的凉皮，现切现拌，五毛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嗓门大词挺潮，跟破烂街上喊老板跟小姨子跑有一拼，顿时引来关注无数。

张有粮：“……”

他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装不认识。

如果这能吆喝来顾客，他以后天天给叶支花端洗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