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枝把浸了热水的帕子敷在我的额头上,指尖轻轻按揉:“阿翘,还疼吗?”
我摇摇头,不疼了,却很冷,冷的仿佛四肢百骸都要冻住了一样。
“我想吃羊蹄汤。”
我把头靠在惠枝肩上继续说道:“想吃你亲手做的羊蹄汤。”
在相府一起做奴婢时,我和惠枝会躲在灶台旁边分享一罐热乎乎的羊蹄汤。
惠枝在厨房打杂,总是能把要扔掉的边角料食材偷偷藏起来,有时是几个不新鲜的果子,有时是一包干硬的糕点。
只有过节时,才能捡几个羊蹄,做一罐鲜美的羊蹄汤。
门外,寒风裹挟着雪花刮个不停,门内,两个女孩坐在灶火旁捧着一罐羊蹄汤狼吞虎咽地喝着,金灿灿的火苗映红了我们稚嫩的脸,那时候,是多么鲜活啊。
可惜我还是没喝上羊蹄汤。
宋萧卓怒气冲冲地进来,一把夺过我递到嘴边的碗,狠狠摔在了地上:“连翘,宁悦因你受伤险些哭晕过去,你还有脸在这里慢条斯理的吃饭?”
看着撒了一地的汤,我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汹涌的溢出眼眶,声音嘶哑地喊着:“我冷,冷的像困在了大雪里,我只是想喝一碗羊蹄汤暖暖身子,怎么就不行了,怎么就不行了啊?”
宋萧卓怔住了,转而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连翘,你骗谁呢?外面春暖花开,你跟我说冷?”
我闭上眼睛,身子摇摇欲坠,头痛欲裂。
大概是我的脸色太过苍白,宋萧卓犹豫了一下想要过来扶我:“你怎么了?”
“是啊,我骗你的。”
我后退一步一只手扶在案几上,“左宁悦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宋萧卓向前一步捏住我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怎么,我宠爱她让你吃醋了?”
我一字一句地回答:“宋萧卓,你让我感到恶心。”
宋萧卓蓦地黑了脸,用力把我甩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碎瓷片扎进手里,钻心地疼。惠枝从外面冲进来,流着眼泪为我包扎:“阿乔,跟他服个软吧,我不想,不想看你这样折磨自己。”
服个软吗?我也曾憧憬着与他恩爱不疑,生儿育女。
大红盖头掀开的那一刻,我娇羞地抬起头唤了一声“阿卓。”却对上他冷冰冰地脸,他是怎样说的?
我捂住头努力回想,哦,他恶狠狠地说:“不要叫我阿卓,你不配。”
“阿卓早在被你抛弃的那一天就死了,现在的我,是摄政王宋萧卓。”
我慌乱地摇头:“不是这样的,阿卓,我当年是有苦衷的。”
他走到桌前,拿起盛了合欢酒的白玉杯,冷笑一声:“呵,苦衷,连翘,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摇曳的烛火照亮了他冷漠的脸:“当年你说:宋萧卓,反正你快死了,我也要去寻一个好的前程,如果你不甘心,就活下去再来找我。”
“我不甘心啊,所以我不仅活了下来,还走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他捏住我的脸颊把酒灌进我嘴里,辛辣的烈酒呛得我喘不过气,酒水混着泪水洒在尽绣鸳鸯石榴的大红嫁衣上。
我想,那一刻我一定狼狈极了。
我扶着惠枝的手站起来,望着桌上已经凉透的羊蹄汤说:“惠枝,冷了的羊蹄汤还好喝吗?徒留一股腥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