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车后,顾沐扬坐在离她最远的地方,始终一言不发。
这样的沉默持续到进宫。
见他要下马车,邹诗玲还是忍不住拉住了他:“阿扬,你我之间就非要这样吗?”
顾沐扬却冷冷甩开她,掀开帘子就走了下去。
邹诗玲手攥紧又放开,好一会儿才找回力气跟着下了马车。
宫宴上,来找顾沐扬交谈的大臣很多。
她坐在一边,看着他与人交谈时都会带着星点笑意,却那样冷漠待自己,心中就淤堵难解。
不知不觉间,邹诗玲喝了很多酒。
忽而听到一声:“皇上驾到——”
她踉踉跄跄站起行礼,想坐下时,却听身侧顾沐扬开口:“陛下,公主今日亲手为您做了梨花糕。”
邹诗玲瞬间酒醒,什么梨花糕?
抬头就见宫人将一盘点心端到了段序呈面前。
“公主做的?那朕定要好好尝尝。”他说着就拿起一块往嘴边送。
她看着,猛然看向顾沐扬:“顾沐扬,你……”在打什么主意?
不等问完,殿上突然一阵哄乱。
邹诗玲心狠狠一沉,转头望向大殿之上,只见段序呈口吐黑血,当场晕厥了过去!
而他旁边伺候的太监,白着张脸大喊:“点心……点心有毒!”
大殿上霎时乱作一团。
邹诗玲还没反应过来,先听耳边顾沐扬冷厉的声音:“平月公主毒害皇上,把她拿下——”
“就地处斩!”
紧跟几声刀鸣铮铮,数十个御前侍卫瞬间将她围住。
贴住脖颈的刀刃冰冷刺骨。
可更冷的是心。
邹诗玲隔着道道寒光望向顾沐扬,声音压不住抖:“顾沐扬,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顾沐扬却连个余光都没施舍给她!
眼看着侍卫首领高高举起长刀——
“慢着!”
邹诗玲喝住他的动作,忍着疼从怀中拿出了一块免死金牌。
迎着顾沐扬漆黑冰冷的目光,她一字一顿:“免死金牌在此。皇上醒来之前,你们谁也不能动我。”
“包括你,顾沐扬。”
话音落下那瞬,眼泪也跟着滑落。
不是委屈,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邹诗玲知道他恨自己,恨自己打破他设计假死才换来的平凡幸福。
恨自己嫁给他,让他无法将扬卿玥光明正大的接进府。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
如果不是他年少时许下婚约承诺,如果不是他惹她春心萌动,他死后她怎会那么痛苦?怎会宁愿牺牲自己也要给他报仇?!
邹诗玲盯着他的眼睛,逐字咬重:“顾沐扬,我真想剖开你胸膛,看看你是不是没有心。”
顾沐扬冷冷睨着她,半晌后才终于开口。
却不是对邹诗玲,而是对侍卫:“把公主关入地牢,等候皇上决断。”
立刻有两个侍卫将她扯着带走。
邹诗玲没再反抗。
地牢阴暗潮湿,她刚被关进去,心口还没完全愈合的伤疤就痛痒起来。
最后只能捂着伤口,蜷缩着躺在茅草上。
不知道是何时睡过去的,迷迷糊糊间邹诗玲做了个梦。
梦见十三岁那年盛夏,顾沐扬为了她在他家院子里扎了个秋千。
他将她越推越高,一下没抓住,自己直接飞出去摔进了他家的池塘。
她呛了水,昏睡了好久。
醒来后他握住她的手说……
说什么来着?
没等邹诗玲想起来,就被一阵嘈杂声给吵醒。
睁开眼,一个人站在面前。
借着昏暗的光,她瞧清了他的面容。
“段序呈。”邹诗玲声音有点哑,“你知道不是我。”
段序呈不可置否:“当然,你不会做糕点。我知道是顾沐扬,也料定他不敢放真毒药,所以才吃的。”
邹诗玲的伤口又疼起来:“但所有人都看见你吐血,免死金牌能保我吗?”
段序呈笑了声:“平月公主给朕的糕点,曾在路上被礼部尚书碰过,毒是他下的,与平月公主无关。”
类似的话,她在三个月前从顾沐扬的嘴里也听到过。
邹诗玲骤然攥紧手:“那礼部尚书……是顾沐扬的人?”
段序呈不回答,是默认。
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次顾沐扬想借自己的名义杀了段序呈,结果却被段序呈利用,反倒拔掉他的一股势力。
估计他又要恨死她。
可为什么他俩相斗一定要带上她?
邹诗玲想不明白。
只听见段序呈让宫人给她披上大氅:“朕派人送你回国师府,你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