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夫君一路舟车劳顿,随我来洗了脚,早些歇息吧。」
「嗯。」
他的一声「嗯」心不在焉,脚下随着我走,眸光不自觉移向了陈雪离去的方向。
他没发现我的脚步有些虚浮,我的手已经冰凉。
屋内湿雾氤氲,我对着木盆内的热水一再试了水温,手上都被烫出好多水泡来,终于才将冷热调得舒适了。
这才半跪下来,脱了宗明清的鞋袜,将他的脚放进盆里,而我的腿却不自主抖动着。
宗明清虽已经贵为京都繁华地儿的刺史,但他一向崇尚节俭,从未***受贿一分半毫。
每每发了俸禄,也必是要捐出半数以上给官学贫苦书生们的。
所以我们家里不过瓦房几间,丫鬟两个,小厮一人,外加一个帮厨帮杂的孤寡老妪。
丫鬟伺候老母,小厮随宗明清出行,这偌大的家里,凡事大多得我亲力亲为。
虽说今日我煎药,烧热水,做饭菜,侍奉老母,全身疲惫。
但宗明清肯定比我更辛苦更疲累吧,他需要我服侍他。
思及此,我生生忍下了全身不适。
真是个大男人,太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了,他的脚已经臭气熏天,白袜穿得几乎要包浆了,黑鞋子得油光发亮。
「要是让百姓们看到他们的青天大老爷居然几个月都不曾洗脚,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唉,南方水患未除,奸人又趁灾当道,我实在是…分心乏力呐。」
我嗔他时,他揉着眉心倒在床上,没看到我手上烫出的水泡,也没看到我砍柴做饭起得满手倒刺。
「老爷!老爷不好啦,陈姑娘不知怎的受了惊……」
「什么?!」
窗外小厮宗福的话未落,宗明清猛地从床上直起身来,动作之大,掀翻了我整个木盆。
我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木盆里的水洒了我满身满脸。
而宗明清,只是歉然地看我一眼,便夺门而出。
那一夜他彻夜未归,我抹干地面换了衣物,剪了一夜的烛花。
直等到鸡鸣声起,才听说宗明清唤了老母身边一个丫鬟过去为陈雪换药,他自己则也陪侍在侧。
我猛地吹灭了短短一截白烛,倒在床上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