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陛下,您听,这笛声多清脆呀,可是臣妾听闻,若是以美人的骨头制成笛子,吹出来的声音会比这笛子好听千百倍呢!”
“是吗?既然爱妃想听,那朕就取下皇后的肋骨,让人制成骨笛,如何?”
“多谢陛下。”
随着萧策安的一声令下,锋利而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我的胸口!
好痛!
......
“不,不要!”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取了她的肋骨......”
梦中萧策安绝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我下意识掀开被子去看自己的胸口,雪白的里衣好好地穿在身上,周身没有一丝疼痛。
我抬起头,外面春光明媚。
刚刚经历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噩梦。
可当真只是一场梦吗?
我近乎茫然地掀开了帷幔——这里哪里是皇后寝宫?分明是我待字闺中时的睡房。
我看着眼前的布置,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推开。
一个胖乎乎的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是我的贴身丫鬟春桃。
“小姐,不好了,京城外都在传言,说是太子要纳那位名满金城的花魁娘子苏瑶琴做侧妃呢!”
这话,和上一世春桃和我说的一模一样。
我心中一惊,看着春桃又熟悉又陌生的脸,再一次确定自己的猜想。
“春桃,今年是什么年?”
“小姐,今年是元狩十三年啊,您是不是太难过了,连日子都不记得了?”
元狩十三年,我十七岁。
这一年,是我们徐家最受圣上隆恩的日子。
我的哥哥徐成业是这一年炙手可热的武状元,我爹爹因政绩卓越成为当今宰相,文臣之首。
而我,徐鸿嘉,徐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被选为当今太子萧策安的太子妃。
一时之间,徐家在京城风头无两,引人艳羡。
可谁能想到,短短三年后,徐家一百余口人无一幸免,皆被赐死,一夕之间,大厦倾颓。
“小姐?”
见我不说话,春桃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胳膊。
“小姐,你别生气,太子殿下之所以娶那个什么苏瑶琴,也不过是因为她对殿下有救命之恩罢了。
殿下心里最爱的,一定还是小姐。”
“是吗?”
我抬起头,勾了勾唇角。
别说春桃,上一世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回想起来,我还真是蠢钝如猪。
老天爷让我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那我必然要扭转时局,不让徐家走上第一世的老路。
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退婚——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被萧策安的花言巧语蒙蔽,心甘情愿地当他的太子妃。
......
“什么?你当真要与我退婚?”
鸣凤阁外,萧策安站在我面前,满脸的不可置信。
“母妃着人来告诉我,说你今日进宫,跪求父皇收回封你为太子妃的旨意,我只是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为什么不可能是真的?”
我抬起头,冷静地看着盛怒之下的萧策安。
我和萧策安在同一日出生,又一同长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七年里,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么一个人。
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相信,我们是彼此的命定之人。
“鸿嘉,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因为一个苏瑶琴,就不肯顾念你我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肯嫁给我?
她只不过是一个随随便便被抬入太子府的侧妃!你才是我心中唯一的妻子!”
萧策安双手握拳,一句接一句的给我解释,脸色极为难看。
演得真好,若不是我死过一次,说不定就信了。
“太子殿下说笑了,别说是一个侧妃,就是太子殿下要迎娶正妻,也和臣女没有半分干系,太子殿下又何必急着跟臣女解释?”
我退后一步,表情始终淡淡的。
萧策安双眼猩红,仿佛是被我的话伤到,后退了好几步。
“鸿嘉,我怎么觉得,有些不认识你了?明明你之前还那么体谅我,说瑶琴可怜,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应当将她迎入府中善待。
怎么短短三天,你就变了一个人?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萧策安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是啊,他当然会觉得陌生。
上一世,我对他言听计从,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哪怕是他要娶一个花魁做侧妃,我都含笑点头,相信他是出于无奈,还心疼地为他掉眼泪。
他不需要对我撒谎,对我说什么花言巧语,因为从始至终,我都无条件相信他。
“没有人对我说什么,只是,我想清楚了一些事。
太子殿下,或许,我和你并非良配。”
我笑了笑,和萧策安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时候不早了,臣女也该出宫。近日我身子不适,太子殿下也不用来府中,就算是来,臣女也没办法出来相见的。”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
“小姐,殿下一直看着您呢。”
扶着我的春桃假装不经意回头,悄悄地和我说道。
其实不用她说,我也能感受到萧策安落在我背影的灼热视线。
应该是恼羞成怒了吧。
萧策安虽然贵为太子,但是朝中皇子不止他一个。
从古至今,废太子的事可不少。
谁敢保证登上帝位的一定是太子?
失去了我这个太子妃,就失去了整个徐家的依仗。
这对觊觎皇位的萧策安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到嘴的肥肉突然长腿自己跑了,他应当快气死了。
“只可惜圣上没即刻答应我和他退婚。”
今日我去面见了圣上,无论如何都求他收回旨意。
圣上说,给我三月时间,若是三月之后,我仍旧坚持,他才肯收回旨意。
“圣上定然觉得,您只是在闹脾气。”
春桃小声道。
我出生当晚母亲便去世,我自小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养大的。
圣上总是把我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在我周岁时,便给我定下了和萧策安的婚约。
今日我一反常态,跪求他解除婚约,他竟也没有生气,而是把萧策安叫去骂了一顿。
只是这么多年,我对萧策安的情谊,也被他看在眼底,所以,他也只是说婚姻大事绝非儿戏,让我好好想清楚。
哎,看来太过痴情,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要忍三个月就好了。”
我上了回府的轿子,在心里跟自己说道。
三月之后,我便彻底和萧策安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