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出现在我高中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为了大学能够进入新闻行业,整日埋头苦
学。
高中要住校,我自然没了每天看新闻的机会。
某天下自习时,看见奶奶拄着拐杖站在班门口。
她还特意换了身新衣裳。
一见到我,便激动地开口:「宝宝,你爸妈回来了,我们去接他们。」
那一刻,我手里的书本掉落在地,整个世界只剩下耳鸣似的破空声。
我要见到爸妈了,他们终于不再是只存在于屏幕里的冰冷形象。
我可以扑进他们怀里向他们撒娇,也可以拉着他们的手,坐在他们身边,将这些
年我得到的奖状一一拿给他们看。
我生长于乡下,什么才艺也不会,这些表彰我年年考第一的奖状是我唯一拿得出
手的东西。
我想知道,他们会不会为我骄傲。
我跟着奶奶匆匆赶往了车站。
等待的时间里,我理了无数次自己的头发。
又悄悄买了包湿纸巾擦脸。
就着车站座椅钢制扶手的反光,一遍又一遍地整理自己的仪容,心里不断懊悔着
应该先洗个头再出来。
我害怕自己留给他们的第一印象是不好的,可又觉得对方既然是我的父母,就不
应该嫌弃。
那时候我已步入青春期,懵懵懂懂的自尊心早已生根发芽。
我想,爸妈小时候那么冷落我,等见到他们,我也要表现得矜持一点,这样才算
和他们扯平。
我和奶奶终究没能等到爸妈。
在车站坐到后半夜的时候,爸爸的朋友来找了奶奶。他说爸爸给他打了电话,说
他们人在首都落脚,只待一周,等事情交接完了又会出发,没必要回趟老家。
他们让我们不用等了。
我怔怔地听着这个消息,头脑昏昏沉沉的,只觉得他们确实会这样做。
只是心中对他们多了一份鄙夷。
我想,奶奶年纪大了,连我都知道孝顺她,他们却让自己父母的期待一次次落
空。
或许他们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美好,或许…….他们连我都不如。
回去之后,我发了一场高烧。
在我生病的期间,我从来探望我的叔叔那里打听到了他们这次回国的缘由。
他们一直在的战地彻底被炮火毁灭,那些袭击来得太突然,记者们撤走慢了一
步,许多人负伤。
我爸妈更是为了在第一时间记录炮火下的城市,强行拖延到了最后。
他们两人最好的朋友——那名跟随着他们出生入死的摄影师,也因此丧命。
他们背负着友人的性命和期望,因此更不愿意停下脚步。
在回国休整后,又很快整装前往战火第一线。
似是为了表达愧疚,他们托人给我和奶奶各自买了新手机。
还主动给我打了电话来。
只是我们之间确实陌生,电话打通客套了几句便再没了语言。
挂断前,爸爸让我努力学习,说爸妈都在前方等着我。
可我的注意力却都在他们话筒里传来的小女孩那声清脆的:「爸爸!」
是的,他们收养了同事的女儿。
那个比我小五个月的姑娘,非常可怜。
她叫苏遥,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现在又失去了爸爸。
我父母将她接走,
战争残酷又危险,他们却将苏遥带在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