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跟在我爸后面进门的沈南乔。

他还是跟上辈子一样，穿着打了补丁，洗得发白的军绿褂子。

一身破落，满脸憔悴，丝毫不影响他俊美的五官，

反而让他多了几分令人心疼的破碎感。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

却叫我心底里发毛，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似的。

我赶紧对我爸说：

「爸，我不要这个。」

「你换一个，长得丑一点也没关系。」

我爸就我一个女儿。

那个年代，在农村没有儿子，会被人指着鼻子骂绝户。

可我爸怕我被后妈虐待，不肯再娶老婆生儿子。

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十八年，我爸突然摔了一跤，身体大不如前。

他开始慌了，怕他死了，我就孤零零没人管，会被欺负。

于是到处托人招上门女婿。

我一开始也不同意。

可是看我爸吭哧吭哧山上下地的佝偻背影，我还是心软了。

家里没劳动力，我爸太苦了。

可就算再心疼我爸，我也不能往沈南乔这个火坑里跳了呀。

上辈子就是因为相中了沈南乔的脸，二话不说跟他结了婚。

还沾沾自喜，同村的小姐妹，找的丈夫没有一个有沈南乔好看。

而且他还读过书，有文化人又聪明。

得知他自幼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受了很多苦。

我更是圣母心泛滥，对他掏心掏肺地好。

他说不想一辈子在农村刨地，想考大学。

我咬牙承担了所有脏活累活，让他安心复习备考。

小姐妹劝我别犯傻，说男人有本事了，就不要农村的媳妇儿，要找城里的姑娘。

可我那会儿满心满眼都是他。

看不得他露出一点失落的表情。

再辛苦也咬牙撑着。

可直到他为了攀高枝，逼着我离婚的时候，我才幡然醒悟。

他肯入赘我家，偶尔对我表现一点体贴和关心，都是为了找一个供养者。

让我们父女心甘情愿给他当垫脚石。

这会儿的他不仅穷，还跟人打架惹了祸，是我爸花了五十块钱帮他平了事儿。

要不然他得被告到坐牢。

有了案底，别说考大学，想找体面工作都难。

那些我认为的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后来都变成他不愿回首的难堪往事。

我和我的孩子，也成了他绝口不提的人生污点。

他从未对我有过爱意，一切体贴照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他始终游离在戏外，看我入戏，看我沉溺，看我滑向深渊，万劫不复。

我爸听了我的话，掏出旱烟袋，点了火，猛吸了一口：

「小沈是我老战友的儿子。」

「当年，他爸救过我的命，这个恩，咱不能不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