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秋壹眼眶发红,十指深深抠入掌心。
伏夫人冷眼呵斥:“无子,善妒,不顺婆母,七出之条犯了三出,早该将她休弃。”
“来人,先给我把她拿下,家法伺候!”
“还需得上报陛下,太清宫的人竟然搞这些巫蛊之术,怎担国庙之名。”
听见伏夫人的命令,周围婆子奴仆上前来围住薛秋壹。
薛秋壹只定定看着伏霖尘。
他的沉默和冷眼旁观,像是剔骨刀,层层剜开薛秋壹的心。
她定了定,再也忍不住:“那便上报陛下吧,我问心无愧,何况太清宫能否担任国庙之名,也由不得将军置喙。”
周围婆子被薛秋壹的气势吓住。
伏霖尘沉着脸开口:“够了,你不要脸面,我还要。”
“将夫人送到家庙祈福,没认错之前,不允许踏出半步。”
家庙常年幽冷无光,清苦无比。
不让她留在府里,是怕她对柳如涵做出什么?
夫妻一场,薛秋壹从不知,伏霖尘有一天会如此防备她。
不等仆从上前,她先一步喑哑开口:“我自己走便是。”
到了家庙,伏霖尘仍不放心似的,命四个粗壮的仆妇时时看着她。
从早间辰时初,到太阳落山酉时。
整整六个时辰,仆妇都压着她跪在神佛前。
薛秋壹跪到双膝青紫,不吵不闹,日日抄经。
可到了夜间,双腿却疼的无法入眠。
煎熬几日后,一向安静的家庙却热闹起来。
连看守她的丫鬟婆子都出了门。
薛秋壹有些不安地走出去,就见盛大的迎亲队伍吵吵嚷嚷进来祭祖。
“不愧是伏大将军,娶妻的场面真是壮大!”
薛秋壹心脏骤缩,白着脸上前问:“他,他不是有妻子吗?”
“娶平妻啊,这阵仗看起来比当年娶正妻时还要盛大。”
又有人感慨:“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那薛秋壹利用国师权势压迫他不得纳妾,哪个男人受得住。”
“这两年国师闭关,没人给她撑腰了,伏家这是给她下脸呢!”
薛秋壹听着,身形摇摇欲坠。
明明是伏霖尘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如何又成了太清宫仗势欺人?
心脏如被利刃剖开般痛不可遏。
她再看不下去,跌跌撞撞走出。
可每走一步,便痛意噬心,神魂都宛如被撕裂一般。
薛秋壹抬手为自己切脉,才发现是体内的断情蛊发作了!
当年为了让师父同意她嫁给伏霖尘。
薛秋壹吞下了门中圣物——断情蛊。
只要伏霖尘不再爱她,蛊虫便会蚀骨灼心,直到她在那痛意下忘却所有前尘。
薛秋壹再也支撑不住,蓦地喷出一口血。
晕过去前最后一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个口口声声说和她一生一世的伏霖尘,真的爱上了别人……
不知过了多久。
再次醒来时,已是国公府熟悉的布局。
薛秋壹艰难睁眼,就看见伏霖尘倚在床边,微阖的眼睑中满是疲惫。
她一动。
伏霖尘漆黑眼瞳猛然睁开:“壹儿,你无事吧?”
他担忧的神色仿佛劫后余生。
好似全然忘却了,是他送她去的家庙受罚……
想到他大张旗鼓迎柳如涵入府,薛秋壹哑然无言。
伏霖尘默了默,嗓子干涩:“壹儿,如涵事事不顺,肚子莫名疼痛,找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母亲找了大师,说你的八字与如涵相克……”
原来这才是他的来意。
薛秋壹眼眸一黯,了当问他:“那你想如何呢,休妻下堂吗?”
屋内气氛骤然降到冰点。
伏霖尘沉着脸,许久才说:“听闻太清禁术,能以命换命,只要你能设法保下这个孩子,母亲自然不会再多话。”
薛秋壹愣了一瞬。
胸腔之中断情蛊涌动,痛意钻心。
她不敢相信地红了眼:“那你可知,换命只能换施术者的命。”
换言之,只能换她薛秋壹的命。
伏霖尘脸色一变,涩声道:“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你师父算过你的命,你会长命百岁。”
此话一出,薛秋壹心尖剧痛,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有鲜血顺着流下。
“可你也知道,世上那么多卦象显示能长命百岁的,后来早逝的也多如牛毛。”
伏霖尘脱口而出:“但你师父从未算错,你分她一些寿数又如何?”
疼。
钻心一般疼。
疼得薛秋壹嘴唇颤抖,开合好几次却说不出一句话。
房间里一片死寂,衬得窗外蝉鸣越发刺耳。
半晌,伏霖尘又放软了语气:“壹儿,我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以前的誓言我都记得。”
他说他都记得。
可从头到尾。
他都没发现,薛秋壹紧紧攥住的被角,已被鲜血泅出一片刺目的嫣红。
薛秋壹眸子里的光一点点湮灭。
她闭上眼,压住心口痛意:“知道了,我会回去寻师父想想法子。”
伏霖尘一喜:“我送你。”
薛秋壹被那喜色刺痛,抿紧了唇:“不用。”
她强撑着情蛊噬心的疼,起身下床回了太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