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过晚饭。
秦希墨的名字忽然跳动在手机的屏幕上。
眉心把手机按掉，做了一晚光怪陆离的春梦。
早上到办公室，崔华天给了眉心今天上午秦希墨日程安排的备份，眉心扫了一眼，“十点到十点半？钱夏？”
“是的。”
“所以秦董事长的女友想要见到他还需要预约？”眉心语气的平静无法掩饰这件事的匪夷所思。
崔华天苍白无力地解释了一句，“秦董事长的日程排的比较满……”
眉心点点头，表示接受这种解释。
秦希墨上午有个会，钱夏九点五十到了办公室。
电梯声响起的时候，眉心直直的和钱夏打了个照面。
钱夏穿着驼色的大衣，阔腿的西装裤，看起来依旧是温婉知性。她踩着细跟的高跟鞋，但敲击地面的声音并不显得盛气凌人。
钱夏也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看见了眉心，但没有表现出惊诧。
或者说钱夏面无表情。
眉心站起来，“钱小姐先坐，秦董事长五分钟后散会。”
钱夏点点头，“没事，你不用管我。”
眉心从善如流地坐了回去。
钱夏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秦希墨就回来了，他随手递给眉心一份行程，“明天跟我去瑞士。”
说完他走进了里间关上了门。
钱夏靠在窗边，“只有我过来一趟才算是把分手这出戏演完？”
秦希墨在桌前坐下，“秦希言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钱夏苦笑了一声，“秦希墨，你真的有心么？”
秦希墨并没有回应，他抬眼看了下钱夏，打开了一份桌上文件。
钱夏垂下头笑，她不是不知道，秦希墨和她在一起是为什么，他总是把自己对秦希言的厌恶隐藏起来，然而钱夏明白自己之于秦希言是什么，而秦希墨对于自己的追求又是因为什么。在秦希墨和秦希言之间，她终究还是被秦希墨吸引了。
这个男人危险，凉薄，自私，阴险。
她有一百个恶劣的词去形容他，但还是无可救药地沦陷。
钱夏守着最后的自尊，“我知道了，之前在川城我已经和秦希言铺垫过了。我会去找他。”
钱夏感到了自己的卑劣。
秦希言给了她一条退路，她终是决定把握住。
钱夏忽然放松了，“最后给我个抱抱好吗。”
秦希墨翻开了下一份文件。
这个男人真是凉到了骨子里。
钱夏放弃了，“那我先走了，具体事情我会再和你联系。”
秦希言点点头，表示听到。
并没有半个小时，钱夏从进去到出来不过十五分钟左右。
眉心看见钱夏的表情并无变化。
钱夏走的不快，路过眉心她想说点什么，终究也没说出口。
有什么可说呢？钱夏心想，不过又是一个可怜人。
人，对于秦希墨，无非只有可利用和不可利用的区别罢了。
眉心的内线电话响了。”董事长？”
“进来。”秦希墨简短的通知。
秦希墨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川菜。”眉心没和秦希墨客气。
“中午还有个客人，美国人不太会吃辣。晚上带你吃川菜。”
“我也去么？”
“这个客人你得见见。”
眉心想到了刚才秦希墨的出差通知，“你刚才说去瑞士，我没有办法出这种长期的差，我妈在医院，我走不开。”
秦希墨并没有急着反驳，“先见见这位客人再说。”
中午最终还是吃了淮扬菜。
秦希墨甚至比这位客人还早到——在秦希墨接掌秦氏之后，这种情况已经绝少会发生了。
来人大约四十余岁，银灰色的头发，着装一丝不苟，十分干练。
秦希墨起身迎接他。
“陈博士，莫君女士就是这位莫眉心小姐的母亲。眉心，这是陈飞博士，全美顶尖的神经外科医生，在植物人康复治疗方面有很多经验，他会在华交流一年，这段时间将会接手你母亲，今天上午你母亲已经做好了转院手续。”秦希墨彼此做了介绍，语气很寻常，仿佛只是一次普通的会面。
眉心在一时的惊讶之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强忍着翻涌的思绪，“你好，陈博士，非常感谢您的到来，我母亲的病情接下来要麻烦你了。”眉心的内心有巨大的震动，有对于母亲复苏的渴望，更多的是她没有有想到秦希墨在会为她做到这一步。
陈飞微微点头，“你母亲的详细病例秦董事长都已经发给我了，目前情况还算乐观，在见到你母亲之后我会再出详细的治疗方案。”他的咬字并不是十分清晰，听得出是一位华裔，但他的讲话透出高度的专业感和责任感。
高级医疗资源用钱可以买来，顶级医疗资源就只有人脉才能获得了。
吃午饭时陈飞就病例上的信息给眉心做了一些讲解，也说了一些当前最新治疗方法。眉心久病成医，大致听得懂陈飞使用的专业医学词汇，眉心越聊就愈发心潮澎湃。
吃完饭，秦希墨和眉心同陈飞一起去了城郊的私人医院。这家医院眉心听说过，也仅限于听过。
莫君已经被安顿好，同样的单人病房看起来要更加私密而高端。
莫君的护工被秦希墨增加到三个，而原来的护工李阿姨此时看着秦希墨一脸的感激涕零——眉心好本事啊！换了一个男人竟然比上一个还有钱，工资直接翻了倍！还是三个人，自己岂不是清闲太多！
她悄悄地拉着眉心的手，“这个老板真是好人的。”
回去的一路上，眉心沉默不语。
秦希墨也没有讲话，只看着眉心靠着车窗玻璃上，静静地看着外面。
直到进了办公室，秦希墨抱着手臂靠在办公桌上，“跟我去瑞士么？”
眉心走过来，伸出手指在秦希墨的手背上摩挲，“我有说过不去么？”
秦希墨反过来握住眉心的手指，很细，有些凉，触感却很柔软，“嗯，眉心没有说过她不去。”秦希墨眼里带着些笑意。
“反正去了也吃不到。”眉心微笑。
秦希墨把眉心按在了怀里，抵着眉心的额头，“所以晚上要吃个饭庆祝一件事情。”
“……什么？”
“庆祝，我被甩了，恢复单身。”
自从希光科技成立，秦希言没有休过一天假。
这次休假既是为了终结一段关系，也是为了放松。
虽然他一开始是想去瑞士滑雪，但他顺从了李苏苏的想法。
但他不想和李苏苏沟通太多，最终是选择了做一个行走的ATM，这明显让李苏苏变得欢欣起来。
只是他一点放松的感觉也没有，变成一场购物之旅他有点啼笑皆非。
回到明城，秦希言把被购物袋淹没的李苏苏送回了家，“秦希言，我可以搬过去和你一起么。”李苏苏的声音里有一点期待。
“再说吧。”秦希言选择了回绝。
秦希言直接回了豪庭悦城。
他的行李箱扔在大门口，丝毫没有拎进来整理的想法。
秦希言有点疲惫的在床上躺了躺，屋子里很整洁，看得出有人专门打扫过。
秦希言闭眼休息了一会儿，累，但是毫无睡意。
他站起来把窗帘拉开，站了一会儿又觉得太亮，就把窗帘又拉上。拉上又觉得太暗。
秦希言在窗前站了站，走出卧室，把每一个房间都打开看了看，都很干净。
而且确实空无一人。
甚至厨房也特别的清理过，秦希言拉开冰箱，里面空空荡荡。
第二层中间坐着一粒蔫头蔫脑的西红柿。
这不是有西红柿么，怎么说没有。
他想起了那天的青菜面。
他把西红柿拿出来，很冰，带一点皱纹，不太新鲜了，手一扬把西红柿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秦希言把冰箱门关上，手放在冰箱的把手上，停顿了一下，有一种空虚感从他内心深处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泛上来。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直到手机铃声把他的意识唤回来，这个号码没有存过，但秦希言依旧能一眼认出来，“钱夏？”
“大概是我达不到她的理想，钱夏是艺术家，她追求的感觉我给不了。”秦希墨如斯解释他为什么被钱夏甩掉。”我很遗憾。”
眉心小心地给一块水煮鱼剔刺，秦希墨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但无所谓。
“如果这是您为了某些目的的谎言，我岂不是要被打上诸如小三一类的标签。”
“可能会有人误解我对钱夏是出于横刀夺爱，其实并不是。”秦希墨将勺子放在眉心的盘子前等待投喂。”我是真的因为喜欢钱夏。”
“非常令人感动了。”眉心不走心的评价。
即便一个、两个，真的那么喜欢钱夏。
可眉心真的不需要真心。
“所以给不了她幸福不如选择放手。她现在在和秦希言见面。”
秦希言这个名字没有对眉心造成任何触动，而秦希墨也讲得很坦然，没有半点芥蒂。
眉心将剔好刺的鱼片一口吃掉，秦希墨锲而不舍的等待下一片。
“您的意思，您的艺术家前女友放弃了一位无趣的、忙碌的、没有情调的资本家，选择了一个有趣的、清闲的、有格调的、程序员出身的科技公司总裁？”眉心有没能抑制住的笑意。
“情怀。”秦希墨加了一个注脚，“秦希言也是钱夏的过往。”
“真文艺啊。”眉心把一片鱼送到了秦希墨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