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沼

第三章妈妈

我假装走到在楼下玩，没过多久，二楼的产房爆发了歇斯底里的尖叫，似乎传遍了整个医院。

医生、护士、围观的人全都往那里去，闹哄哄的一大片人。

前面门诊的楼也站了好多人观望，指着二楼低声议论着什么。

我抱着书包坐在楼下，痴呆一样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所以，我到底要做什么？

读书吗？

我打开书包，看着被同学撕烂叠飞机的书本，不知道读什么书。

抖了抖，满书包都是压坏的纸飞机。

后来我是被爷爷一个人领回家的，其他人都没回来。

没过几天，我放学回家，爷爷在外面拉着我到了豆秸田里。

彼时大豆只剩下光秃秃又硬的秸秆，踩上去，能把布鞋本就磨薄了的鞋底都捅穿。

爷爷说，「妹妹体弱没保住，爸爸妈妈又回苏州打工了。」

然后揉了揉我的头，告诉我。

「对你没有太大的盼望，不指望你有什么大作为，好好生活下去就行。」

我知道爷爷在撒谎，却依旧点头答应了。

他这个小老头啊，一辈子被欺负成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我也以为这样下去就可以，慢慢淡忘就好。

可几个月之后，爸爸匆匆忙忙一个人回来一趟。

爷爷奶奶神色各异，农活耽搁，总是低声讨论着什么，听得不真切。

我独自一个人走在放学的路上，村里大妈笑着问我。

「听讲你妈妈成神经病了，可是真的？」

我以为她在骂人，想都没想骂了回去。

「你才神经病，你全家都神经病！」

大妈暴怒，嘴脸扭曲地骂我。

「我看你也是神经病，孬子，考试全是老零蛋！」

「一大家子都没一个脑子聪明的，以后嫁给笨蛋，笨蛋都不要你！」

我气得不知道怎么反驳考试零蛋这个事实，看着她相当凶狠的嘴脸，哭着跑了。

我又不是不想学，是完全学不会，跟不上。

我的书也被撕了玩了，不敢跟老师说，还得被老师骂。

等我到家的时候，奶奶正在家里破口大骂，也不管路过的人听没听到，动静闹得很大。

「没用的东西，吃口饭还不争气，生一堆丫头就算了，还得了神经病！」

「不能打工也算了，那精神病院住几个月那么贵，天天就知道花钱！不如投河算了！」

「哎哟我的老天爷，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妖怪了！」

那么多语句中，我只读出了一个意思。

别人说的都是真的，妈妈真的得了精神病。

我探着头往屋里面看，妈妈好像变了个人，歇斯底里地在屋里翻箱倒柜。

那边动静太大，我不敢靠近。

长这么大，我从来没听过妈妈用这样的语气骂过人。

她似乎压抑不住自己忽然爆炸的脾气，把全家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骂了个遍。

当然，我也不例外。

看着全然陌生的一个人，我如坠冰窖般的寒冷。

苦涩的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她那么好的一个人，终究还是被这家人逼疯了。

我低头，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