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前后一样平
02
事实证明,不可以貌取人。
我以为陆鸣岐是个貌若谪仙的谦谦君子。
实则不然。
陆鸣岐的性格甚是恶劣,到了令我叹为观止。
新婚第二天他便忙于朝政,把我一个人丢在后宫。
作为我堂姑奶奶的太后几次暗示我,早些把事定下,怀孕生子最重要。
我被念得无法,起身去找他联络感情。
不过是个老男人,难道我还拿不下?
才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他在书房里阴阳怪气。
“张大人说的妙,湖广今年丰收,喜报写的好啊!”
他手里的奏章,轻飘飘落在跪倒在地的老大人面前。
“朕竟不知道湖广丰收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啊,张大人还真是报喜不报忧。”
明明说话时不带半分怒气,可听着总觉得带有一股阴冷之意。
光是站着,都能感觉脚板心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
年逾五旬的老大人胡须颤抖,慌忙跪在地上求饶。
偏生说这话的人还笑出声。
“张大人急什么,朕何曾训斥陈大人了,难道朕是什么残暴不仁之君不成?”
“臣万不敢有这般想法,皇上明鉴呐......”
御书房里只听得到这位老大人的磕头如捣蒜。
陆鸣岐也不让他起来,随手丢了一把匕首在地上,命令太监削去张大人的胡子和发髻。
两大摞发丝堆在地上,可怜老大人成了个癞痢头。
陆鸣岐却淡然自处,斜倚在软椅上,手中玉佩有一搭没一搭轻敲,甚至说话都温言细语。
“你隐瞒灾情,甚至矫旨枉上,致使湖广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砍你全家的脑袋都不为过。”
“念在你乃太子妃族亲,朕给太子妃两分薄面,赐你割须弃发,替你的脑袋受过,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
从头到尾都是温言细语,不带半分疾言厉色。
那位看起来便宦海沉浮多年,见多了大风大浪的老人此刻除了磕头谢恩之外,旁的话半句都说不出来。
我啧啧了一声,抬脚要走,门口两个小太监挡住了我的去路。
“皇后看了那么久的好戏,急着走干什么?”
回过头,陆鸣岐单手撑在桌面上,含笑看向我,我怎么看怎么感觉他在看我出丑。
索性,我也就摊牌了。
“大婚刚过,皇上便把我一个人丢在寝宫,独守空闺,臣妾寂寞啊。”
这做作的模样,连我自己都倒胃口。
偏偏陆鸣岐像是很受用。
“哦是吗,那的确是朕冷落皇后了。”
他起身走向我,一把揽住我的腰,将我摁在面前的书桌旁,头贴的很低。
近的我能数清他眼上的婕妤,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冷不丁看到这张放大的脸,我下意识后退一步。
长这么大,就算是之前有过青梅竹马之情的陆承昭,我也没与他这般亲密过。
陆鸣岐似是没看到我通红的脸,垂下眼,亲手捏起我的手,与我一同提笔。
上好的狼毫落下第一笔时,热气缭绕在我耳畔,几乎要烧坏我的脑子。
“朕就补偿皇后......”
他拖了长长的尾音,如同蛇尾在心间抓挠,好半晌才轻声一笑,一本厚厚的论语砸在我面前。
“替朕抄录论语,以便朕日夜摩挲苦读了。”
再暧昧的氛围,也被这句话兜头浇了冷水。
我脸上臊得慌,忍不住在他腰侧狠狠一撞。
他不羞不恼,反而低下头,如同情人暧昧般低语。
“想帮太后拿捏我?”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小丫头。”
说罢,秋香色的衣袖消失在门扉之中。
那几个看不清面目的太监低着头,把我堵在书桌前。
“皇上请娘娘帮忙抄写论语,还请娘娘遵旨,莫要让奴才们为难。”
我蹲下身,心头暗道不好。
我早该想到的,太后和陆鸣歧并非血脉相连,陆鸣歧的母亲不过是太后身边的陪嫁丫鬟,蒙圣上醉后临幸之后,受封美人,把陆鸣歧养到七岁后便撒手人寰。
太后和陆鸣歧之间,不过是表面母子,一个装慈母,一个装孝顺,太后会答应让我入宫做皇后,为的是借我的肚子,生出来一个太子,到时候好拿捏幼子。
至于皇帝......与她不是一心的皇帝,太后难道会容他留于世间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我走错棋了,应该让父亲亲自对陆鸣歧投诚,而不是走亲戚关系,让太后下懿旨!
方家从太上祖朝以来能立于不败之地,就是靠一手终于皇权,从不参与继承人战争。
太后下懿旨让我这个皇后入宫,本质是一项服从性测试,在礼法上,陆鸣歧还无法拒绝。
作为慈母的太后都把娘家最宝贝的侄女送出来了,长者赐,不可辞。
从懿旨下达的那一刻起,我就在陆鸣歧心里打了死亡标签,他是注定不会在太后活着的时候让我这个皇后怀有孩子的!
最保险的方法就是......
看着这几个太监,我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不太妙。
03
这抄书的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时刻担心头上的那柄利剑什么时候会落下,砍断我的脖子。
如今我只剩两条路可走。
一是向太后投诚,寻求太后庇护,好处是和太后天然有亲缘关系,坏处是要担心太后也要万一出兔死狗烹。
要是投诚太后,有可能会生下孩子,更有可能孩子一出生就被太后抱走抚养,我的一番苦心,我当上皇后,未来当上太后的谋算就都付诸东流,有野心的女人,不会让他人分享自己的权力,我只会被当做一个生育工具。
二是和陆鸣歧说清楚,成功率极低,先入为主的情况下,陆鸣歧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我不是太后的人。
是我把一切都想简单了。
回到寝宫,果不其然,陆鸣歧不在。
也对,年近而立之年的帝王,还要被养母一手拿捏,干预朝政,我若是陆鸣歧我也憋屈。
如今操心也无用,不如早点休息,明日再想办法拉拢陆鸣歧。
谁知我刚脱下衣裳,太监尖细的声音便响在门外。
陆鸣歧身边常有的药香扑面而来。
字面意思。
他把外衫扣在我头上,包粽子似的将我丢到床上,用被子裹得像个发面馒头。
“不用在朕的面前玩美人计,朕对前后一样平的小孩子没兴趣。”
这话白听得让人害臊,什么叫前后一样平。
我气不过,拱开遮挡视线的被子后生生撞进了他怀里,撞了个人仰马翻。
“谁前后一样平呢,我都十七了,你才......”
剩下的话声音越来越小。
我这才知道为何御书房的张大人会这等卑微。
被他看着,像是在直视深邃不见底的古井,身体下意识能感觉到危险,仿佛被猛兽看着。
偏偏,他还没什么表示,表情甚至还是轻松的。
这样的压迫力,我甚至没从父亲和祖父身上感受到过。
君威不可直视,无外乎如此。
“皇后怎么不说话了?”陆鸣岐斜靠在椅子上,端起杯子,眼神似是在审视我脸上的表情,猜测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像是被他看穿了,额头紧张到冒出一片细密的汗。
装着胆子问:“皇上这么晚了,来找臣妾做什么?”
问完这个问题后我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这问题问得实在太蠢。
这个点了,陆鸣岐除了被逼着来睡我之外,还会过来干什么?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我就在他脸上看到玩味的神色,“皇后不知道朕今晚是来做什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