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车辆缓缓离开，映入眼帘的饭店已经挂了锁。

一个写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在门把手上，晃来晃去。

车上，万九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程峰。”

然后转头说道，“将军，我在诚德轩府给您准备了住处，您和小姐先暂时安顿下来吧。”

“回家吧。”方擎温柔地看着正在把玩着布娃娃的方一诺说道。

一只手放在她的头上揉了揉。

万九先是一愣，因为他知道，方擎的宅邸在他入狱以后就荒废了。

“将军，已经荒废五年了，应该不能住人……”

“再怎么荒废，也是家。”方擎打断了万九的话。

三年征战五年牢狱，看似完全相反的两个经历发生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他的心究竟承受了怎样的折磨，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但是，唯一不变的，就是对家的渴望。

这也是一直支撑着方擎，不让他变成狂癫之人的支柱。

万九不再言语，因为他懂方擎的信念。

这也是两人在牢狱中结识后，达成的第一个共识。

方家的宅邸位于江州市东南，是大夏为了表彰方国正的功勋战绩，奖励给他们的。

两尊雄狮石雕屹立两旁，门中横挂一块牌匾，刻有“方家府邸”四个大字。

上方书“大夏忠良”。

可见曾经的方家，家境殷实，威名显赫。

但此刻放眼望去，多了一些落寞和荒凉。

中庭的牌扁在空中摇曳，伤痕累累，很明显被人破坏过。

门口的雄狮已看不出之前的威武和庄严，破碎不堪。

方擎推开虚掩着的门，灰尘从门梁上落了下来，他没有躲，一手牵着女儿，缓缓走进门去。

万九只留下数十人跟随他来到了方府。

他们穿过杂草丛生的院落，来到大厅，没有电。

“将军，要不我们今天先去诚德轩府吧，我明天让人过来清理一下。”万九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

方擎没有说话，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以前的温馨画面。

父亲、母亲、妻子、小妹还有襁褓中的方一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微笑。

而现在，这一切都被阴冷的黑暗磨灭了。

方一诺有些害怕，他抓着方擎的手，紧了紧，依偎在他的身侧，惊恐地盯着黑暗。

仿佛下一秒就会从黑暗中跳出一只怪物，跑到她的面前。

“一诺，不怕，这是我们的家。”方擎蹲下来，双手扶着女儿的肩膀说道。

方一诺显得有些吃惊，她环顾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的记忆里早就已经没有家了，她跟着母亲东躲***。

很多地方都是她们的住所。

烂尾楼、隐蔽的角巷、昏黄路灯下的垃圾堆，还有各种银行取款机的房间。

在她的记忆里，虽然有人进进出出，但是取款机的房间是最舒服和温暖的了。

“噔。”

伴随一声脆响，顶灯发射出亮眼的光芒。

“你们是什么人？”低沉而嘶哑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引得大家视线齐聚。

万九快速拿出手枪，对准门口一个佝偻的老人。

他脸颊消瘦，穿着一件破旧的衣衫，但是还算干净。

“林叔？”方擎微微有些吃惊，显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林叔是方家的管家。

老人弯着腰，定了定神，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着方擎。

对于万九的手枪，他好像更好奇这个说话的男人。

顷刻间，他仿佛见到了多年未见的亲人一般，身体激动的微微抖动，颤颤巍巍地说道。

“少爷……”

他眼中湿润。

而后，老人的眼光又缓缓移到了方一诺身上，她害怕地躲到了方擎的身后。

“这是小小姐吗？”林叔激动的喊道，略微带着哭腔。

“一诺，叫爷爷。”方擎拉了拉女儿，说道。

方一诺抓着方擎的袖口，不敢说话。

万九收起了手枪。

这个佝偻的老人，缓缓跪了下去，“少爷，我对不起您。”

“林叔，您为何如此？”方擎快步来到林叔面前，扶着他的胳膊，不让他的膝盖接触地面。

见如此情形，万九和数十人全部朝着林叔单膝跪地。

方一诺小心翼翼地从方擎的身后伸出一只小手，似乎想握住老人的胳膊，但是又不敢，在空中踌躇不定。

老人看上去很疲倦，眼眶中已经充满了泪水，他转头看向小女孩，由于激动，身体已经颤抖到无法自控。

“小小姐，这些年您去了哪里？我找了您整整五年。”

老人握住方一诺伸出来的小手，这让她觉得有些害怕，赶紧缩了回去。

“林叔，到底发生了什么？”方擎将老人扶起，轻声问道。

这时，方擎才再次打量灯光下的厅堂。

一尘不染，显得与大门和庭院格格不入。

看来老人日日打扫。

听到方擎的问话，老人摇了摇头，一直抽泣着。

“少爷，我对不起您，没有管理好这个家。”他依旧弯着腰，不敢看方擎。

“林叔，您别这么说。”方擎缓缓扶着老人走向厅堂中央的沙发，虽然样式老旧，却显得异常华贵。

此时站在门口的万九示意其他人出去，自己最后退出门外时，缓缓带上了大厅的门。

“是程峰。”老人哽咽了一会，说出了这个名字。

“您离开的第二天，他就带人来到家里，抓走了大小姐。”

“我担心他会对少夫人和小小姐不利，便偷偷将她们藏了起来。”

老人再次哽咽了起来。

“然后呢？”

方擎眼中的杀气弥漫，但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老爷为了您的事，去了京都，就再也没回来。”

听到这里，方擎怔住了。

他让万九来过家里，只知道家中破旧，却不知方国正失踪的事情。

难道程峰敢对自己的父亲动手！

想到这里，方擎的双手死死地握成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眼中的怒火仿佛要燃成火焰。

“但是，有一天，少夫人和小小姐也找不到了，我担心是程峰抓走了她们，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打听她们的下落，杳无音信，而这一打听就是五年。”

老人说着悔恨地摇了摇头，突然，朝着方擎和方一诺狠狠地跪了下去。

“少爷，我对不起您……”

“林叔，快起来。”方擎扶起老人，“这不是您的错。”

“您已经做的够多了，是我对不起您，对不起这个家。”

方擎眉心紧皱，眼中杀意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