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匪头子长得很凶,胡子拉碴,张口就是粗话。
我害怕,但我没得选,他再觉得我可怜,也不可能放我回去。
他说,「不能坏了规矩。」
我就这么留下来了,没人来找我。
劫匪头子觉得他对我很好,他会给我买新衣裳,也不让我像其他妇人一样干许多活儿。
他让我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替他的伤口上药。
自制的金创药,敷上去刺着疼。
可我还是会用力按按,疼得他龇牙咧嘴最好。
劫匪头子不明白我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感激他,「我没杀你,还让你当压寨夫人,你居然故意让我疼?」
「我好好一个大家闺秀,被你劫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关着,你还要我感激你?」
他摸着胡子笑得猥琐,「瞧你这话说的,在哪儿关着不是关着?」
我用力拍他的伤口,如愿听到他的嚎叫声。
劫匪头子年龄不算大,只是蓬头垢面、流里流气,怎么看也让人难以喜欢。
我一脚把他踹下炕,「脏死了。」
他委屈极了,「你在家里也这么凶?」
我在家里?
我想了想,在家里确实不这样。
大姐性格孤高,小妹娇纵任性,爹娘已经被她们占据了所有心思,没有我发挥的空间。
但我都当压寨夫人了,难道还要缩着头当鹌鹑?
「既然我们成亲了,那就得好好立规矩。」
我龙飞凤舞地写下一篇家规,包括但不限于土匪头子的个人卫生二十条。
他看看那张纸,又看看我,重复几次之后,他说,「天杀的,你怎么知道我惧内?」
土匪头子姓柳,名静和,十分书生气的名儿。
本来我觉得这名儿被糟蹋了,没想到头一洗胡子一刮,竟还是个小白脸。
我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不讲究了,这么俏生生往男人堆里一站,得打多少架才能服众?
「夫人。」他换上干净衣裳,坐立难安,「这也太不舒服了!」
说着,就想脱了去换那堆抹布。
我眼刀一横,他讪讪缩回手,「要被兄弟们笑了,完蛋玩意儿!」
见我眉头倒竖,他打了个激灵,高大身躯一抖,边往屋外躲边小声念,「真是,怎么讨了个母夜叉。」
「柳静和,你给我滚回来!」
「我傻?我才不回来!」
气笑了,这么个人怎么就落草为寇了呢?
如今虽说算不得盛世,却也太平,税赋不轻,却也不到承担不了。
柳静和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捧山间野花,也不知道谁教他的。
他野惯了,不喜欢凡俗规矩,却不吝啬讨我欢心。
偶尔他也会问我,「你怎么从来不说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每次都要抓下几把头发才知道送什么。」
「还好抓的不是我的头发,不然我可就秃了。」
我沉默片刻,才道,「说了也没人听。」
大姐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她喜欢藏书;小妹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她喜欢胭脂。
她们的喜好,便是在我家偷粮的老鼠都知道。
可无人知道我喜欢什么。
其实也不是没说过我喜欢丹青,只是没人记得。上好的文房四宝堆满了大姐的库房,各色胭脂常被小妹随手漏下。
我却连她们不要的也不能捡。
「为什么?」
「谁知道是捡的还是偷的?」
柳静和皱眉,想了半晌,「娘子,你不是亲生的吧?」
真不是就好了,可惜我的眼睛像娘,嘴巴像爹,谁看了也要说一句是你们老燕家的种。
柳静和啧啧称奇,「没见过这样的。没事儿,娘子,不就是丹青么?我给你找师父,咱在寨子里一样学!」
我承认那时候的柳静和让我忘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