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警察再次登门,带来了母亲的尸检结果。
祝宇繁的神情多了一丝严峻,略藏锋芒的目光,迅速扫过父亲、哥哥和我。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经过法医检验,死者有药物中毒迹象,初步推断,应该是在沐浴过程中昏厥,之后滑入水中溺亡。」
他看向我,继续说道:「你之前提过,你母亲一直在服用止痛药?」
「是的。」我一边回答,一边看向父亲,而父亲也在看着我。
父亲戴着一副银丝边框的眼镜,薄薄的镜片反射出一点光,冷冷地如同刀刃的反光。
「事发当天,服药的剂量有变化吗?」祝宇繁问我。
我眼角的余光飘向父亲,支支吾吾道:「那天,我记得……」
我话没说完,被另一个从楼上下来的警察打断。他走到祝宇繁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祝宇繁看向父亲,「您卧室安装了监控?」
父亲答道:「对,我爱人之前有过梦游的问题,所以安装了监控。」
「能看看储存的视频吗?」
「可以,在我另一部手机上。诗瑶,去书房拿一下那部手机。」
父亲有一部备用手机,平时就放在家里,监控所使用的应用程序就安装在那部手机上。
我有些犹豫,再次看向父亲,他却不耐烦地扭过头,同时挥了下手。
我走向书房时忐忑不安,始终想着刚才祝宇繁问我的问题。
拿到手机后,我调出视频,递给祝宇繁。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不安的神情,和我对视时,目光有短暂停留。
他和另一名警察开始查看当天的视频内容。
我坐在不远处,时不时偷瞄他的表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很漫长。
我发现祝宇繁的表情愈发冷峻,我不由地紧张起来。
忽然,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射过来。
我心头一颤,赶紧低下头。
他走了过来,说话的声调虽然平稳,但语气有些急促:
「你母亲服用的止痛药我们检查过了,一天只能吃2次,但事发当天,仅仅上午半天,你就去卧室给她喂了两次药,为什么?」
我慌忙看向父亲,「是爸爸头一天晚上嘱咐我的,他说妈妈这几天都疼得睡不好,让我早上给妈妈喂两次止痛药。」
父亲愣了下,随即说道:「胡扯,我没说过。」
「爸,你那晚应酬回来,还吐在了身上,是我收拾的。你进卧室休息之前,跟我说的呀。」
父亲双手叉腰,眉头拧在一起,似乎在冥思苦想。
不多时,他摇了摇头,「我没有……不记得……」
「爸,你再想想,是你说的呀。」我急切地看着父亲,心脏咚咚乱跳。
父亲取下眼镜,揉了揉双眼,眉间的沟壑更深。
重新戴上眼镜时,他快速地瞪了我一眼,而后神情自若,「确实不记得了,你都说我喝多了。」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祝宇繁,像寻找救命稻草一般,但他的脸色依旧严峻,似乎并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又看向哥哥,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向父亲,原本柔和的下颌线变得硬朗起来。
我的大脑逐渐空白,宛如站在荆棘之中,无法动弹。
「谢先生,谢女士,麻烦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祝宇繁道。
我看向哥哥,用眼神向他求救。他向前迈了一步,但眼里还有几分犹疑。
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我上车时,他就站在门口。我站立片刻,没有再回头。
我和父亲被带到了警局,分别安置在两个房间做笔录。
祝宇繁再次向我确认了父亲的嘱咐,让我仔细想想,父亲是否不止一次提到过需要多喂一次药,或者留下其他证据,能够证明确实是父亲的意思。
我绞尽脑汁,将母亲术后休息的每个场景都回想了一遍,仍然找不到一丝证据。
我双肘撑着桌子,抱着脑袋,犹如在泥潭里挣扎。
房间里沉默半晌。
祝宇繁道:「如果是你父亲的意思……那我需要知道,你父母的关系如何?」
我缓缓抬起头,在心里复述了一遍他的问题:父母的关系……
我明白了他的意图,父亲本身就是医生,搞错剂量的可能性较低,即使是在喝多的状态下,他能够叮嘱我,表明他没有完全断片。
那么故意为之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若是故意的,那父亲必然有动机,比如和母亲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也是我一直怀疑的事情,可我不敢往下想。
也许是看出我的为难,祝宇繁道:「谢诗瑶,你可以相信我的。我一定会查明真相,不会让之前的事影响我的判断。」
我知道他指的是他曾受惠于父亲的慈善项目,不会因此偏袒父亲。
犹豫半晌,或许是出于对祝宇繁的信任,我吐露了家里的秘密。
其实是一个俗套的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的戏码。
年轻时的父亲敢打敢拼,获得了岳父的认可,走上了飞黄腾达的路。母亲便安心在家做令人艳羡的阔太太,一心相夫教子。
后来母亲随父母回乡探亲,路上发生了车祸,她父母当场死亡,母亲虽幸存下来,但受伤严重,之后无法再生育。
母亲接收了父母的全部遗产,但常年做家庭主妇的她,早就失去了打理事业的兴趣和精力,于是将大部分的财产投入了丈夫的事业。
医学出身的父亲,建立了自己的私立医院,由于长期投身公益,获得了极佳的口碑,事业蒸蒸日上,很快跻身名流圈。
再后来便是俗得不能再俗的剧情,父亲厌倦了人老珠黄的母亲,在外和年轻靓丽的女士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