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那日,皇帝的白月光看见我的脸慌了神。
我长得极像她死去丈夫的妹妹。
白月光问我叫什么,家在何处。
我只回:“民女名锦婳,是个孤儿,四处飘零。”
白月光松了一口气。
我的心脏却是剧烈跳动起来。
因为这个场景,这句话,我已经练习了无数遍了。
余长乐与太子青梅竹马,在世人眼里看来是金童玉女一样的存在。
可是一次狩猎中,少年将军意外救下了即将被马踩中的余长乐。
皇帝借此亲自下旨赐婚,世人又开始纷纷夸赞少年将军与京城才女的金玉良缘。
而少年将军就是我的哥哥,姜景云。
余长乐与哥哥成婚后的第三年,皇帝驾崩,太子登基。
新帝登基,大量姜家中饱私囊、收受贿赂的奏折却是递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大怒,哥哥却在此时战死沙场,皇帝念及哥哥的功绩,让姜家全家流放。
可当夜,一伙蒙面人闯入姜府,姜府当晚火光冲天。
全姜府四十口人全都死于非命,就连刚出生的婴儿也身首异处。
阿娘把我护在身下,用自己的死亡掩盖住了我还活着的事实。
我逃了出去。
余长乐被皇帝纳进了后宫,册为贵妃。
彼时,她肚子里怀着皇帝的孩子。
这是她三年来背着哥哥与皇帝旧情复燃的结果。
哥哥在外征战沙场,余长乐就与还是太子的皇帝耳鬓厮磨。
我被靖王救下,化名锦婳。
自此,姜家嫡***姜锦书被贼人杀害,而靖王府却多了个貌美的舞姬。
今日,是皇帝的生辰,也是我被带进宫第一次表演的日子。
姜家的孩子从没有无所长之人,我也不例外。
阿娘对我琴棋书画要求严格,力求做到最好。
御筵之上,佳肴馨香,丝竹之声铿锵悦耳。
靖王起身,对着坐在高处的皇帝举杯。
“今日是陛下的生辰,普天同庆,臣弟今日也特意为陛下准备了一个惊喜。”
靖王拍拍手,原本宴会上的舞姬纷纷有序退下,只留下一个屏风对着皇帝。
我不急不慢地入场,隔着屏风跳起了绿腰舞。
不见面貌,倒是更显现出人身材的曼妙。
当年,余长乐以绿腰舞闻名天下,也因此被冠以“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
绿腰舞舞姿轻盈柔美,我虽练习过,但到底是跳不出柔美的姿态。
随着节奏的加快,我也默默改变了后面的舞步,舞姿一下变得凌厉起来。
一曲舞毕,周围静默无声。
直到皇帝开口:“五弟府中的舞姬,确实是不一般。”
众人才开始纷纷对靖王恭维称赞。
我走出屏风,在皇帝的要求下抬起了头。
我在姜府时极少外出见人,即使现在容貌仍与从前有几分相似,席中各人也只是惊叹于一个舞姬面貌姣好。
皇帝沉吟一会,终是开口:“靖王,赏。”
“至于你,就留在朕身边吧。”
皇帝生辰那日,余长乐抱病并未出席,等余长乐重新出现在了给皇后请安的行列中时,我已经成了宓贵人。
宓,安静安宁,容貌姣好。
皇帝称赞我举止投足间像极了当年与余长乐初遇时的模样,我只是浅笑不语。
明眼人都看得出,宫内除了皇后娘娘,其余入宫的嫔妃身上多少有点余长乐的身影。
皇帝不是爱余长乐,他只是喜欢余长乐这样的人。
温柔美丽,恬静体贴。
皇帝最宠余长乐,只不过是因为她恰好都满足了皇帝的喜好。
清晨,一众嫔妃到凤仪宫中请安。
众人刚落座,就听到门口的通传声。
“珍贵妃娘娘到!”
余长乐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凤仪宫中,众人纷纷起身行礼,余长乐对着皇后弱弱地行了个礼,就被身边的宫女扶着坐下了。
余长乐示意众人落座,眼神却在我身上止住。
余长乐看向我的脸,面色上闪过一丝惊慌。
皇后对着余长乐淡淡开口:“珍贵妃的身体如何了,近几日可是大好了?”
余长乐的眼神从我身上挪开,冲着皇后柔声开口:“回皇后娘娘,臣妾身子已然比以前好多了,还得多谢娘娘送来的补品。”
皇后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余长乐的眼神又挪到了我身上,“这位妹妹之前倒是不曾见过。”
旁边的沈贵人立马开口:“贵妃娘娘有所不知,这位是皇上新封的宓贵人,是靖王送入宫的。”
嘉妃也回:“是呢,咱们这位宓贵人说起来也跟贵妃娘娘有缘,宓贵人也是凭着绿腰舞入宫的呢。”
余长乐正在端着茶的手抖了抖,默默放下了茶盏。
“如此说来,这位妹妹倒真是跟本宫有缘,不过,本宫总觉得与妹妹像是见过。”
我起身,冲着余长乐行礼,“臣妾是被靖王在路边捡到的孤儿,因着还有些本事才留到了王府做舞姬,想来并未曾见过娘娘。”
余长乐沉默着打量着我,随后笑道:“大概是本宫错认了吧。”
说着褪下了手上的镯子,示意身边的宫女送到了我面前。
“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妹妹就收下吧,也算是本宫跟你有缘的一个礼物。”
我接过镯子,带到了手腕上,“多谢娘娘。”
余长乐自那天后不再称病,皇帝也日夜宿在她那,后宫其他人虽有怨言,到底不敢多说什么。
我正在用着午膳,春兰小跑了进来。
春兰是从靖王府带来的,年纪虽小,处事倒也稳妥。
“小主,贵妃娘娘那里派人送来了一盆百合。”
春兰指挥着宫人把百合放到了殿内的桌子上,百合的花瓣上还留着些许的露珠我点点头,示意宫人退下,随后把余长乐给的镯子再次带到了手腕上。
我轻轻摸着手腕上的镯子,镯子成色极好,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戴上仿若人的体香。
这镯子,是阿娘在余长乐入门后亲自给余长乐带上的,这镯子里面是失传已久的九真香。
香气清幽,沾上一点就仿若从人身体内散发出的香味。
只是有一个禁忌,带镯子时身旁不可有百合,两种香一旦相遇,带镯子的人会渐渐嗜睡成性,然后出现幻象,直至失心成疯。
我知道,余长乐在试探我,试探我到底是不是姜家的姜锦书。
但是余长乐却不知道,我从出生就失去了嗅觉,我不爱点香,因为我根本闻不到。
我拔下头上一直带着的簪子和一封信,让春兰带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张穆宁,曾经是姜府救济过的小乞儿,乞儿在外采买意外遇到云游神医,练就了一身医术。
乞儿也就被姜府举荐入了宫,成了太医院赫赫有名的张太医。
很快,春兰回来了。
一起回来的是一本医书,我翻开,里面夹着一张纸条。
“报之以李。”
不过几日,新入宫的宓贵人失心成疯的传闻传遍了满宫。
皇帝来看我,我只是颤抖着缩在皇帝怀里,嘴里不住地说:“有人要害臣妾,陛下救臣妾。”
皇帝看着我的样子,只是叹了口气,接着让张穆宁给我诊治。
张穆宁给我把着脉,同我交换了个眼神。
张穆宁起身,看到了我一直带着的镯子。
“娘娘这镯子成色极好,还带着股子幽香呢。”
我护着手腕上的镯子后退,“这是贵妃娘娘赐给我的镯子!你们谁都别想抢走!”
皇帝看着镯子眯起了眼。
他认出了这个镯子。
张穆宁安抚着我,眼神示意一旁的春兰把镯子从我手腕上慢慢褪了下来。
张穆宁闻了闻镯子,又打量了一圈屋内的陈设,在看到快要枯萎的百合时瞪大了眼睛。
张穆宁恭敬地对皇帝开口:“皇上,这镯子里面是九真香,这九真香可滋养女子身子,甚至让女子身上有股异香,原是好物。”
“只是,此物不该和百合同时出现。”
皇帝的眼神瞬间看向了殿中央快要枯萎的百合,“什么意思?”
“九真香与百合香若是长期同时被人吸入体内,先是会让人产生错觉,而后就是失心成疯...”
“放肆!”
皇帝语气中蕴含着怒气,指着跪在地上的张穆宁开口:“你的意思是,贵妃有心要害宓贵人?”
张穆宁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微臣不敢。”
气氛一下压抑下来,我看着桌子上的百合,傻笑着跑了过去,抱起了百合。
“春兰,快去换一株百合,贵妃娘娘前几日送来的百合都枯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这么新鲜的百合了...”
春兰看着皇帝越来越黑的脸,赶忙上前拉住了我,“小主慎言。”
皇帝看着我,平息着心中的怒火,走过来抱住了我,“锦婳乖,朕不喜欢百合,以后宫中就别放百合了。”
我还是笑着,只是点点头。
“好,不喜欢,不喜欢...”
皇帝看着还在跪着的张穆宁,冷哼一声,“从现在开始,就由你照料宓贵人的饮食起居,至于宓贵人的病,朕相信你也能治好,不是吗?”
张穆宁浑身一颤,赶忙回:“臣定不辱皇命。”
皇帝气冲冲地走了,但是却并未去余长乐宫中。
只是第二日,珍贵妃被夺协理六宫权力,禁足于宫中一月。
而我也被升为宓嫔。
张太医妙手回春,就连宓嫔的疯病都不过三日就治好了。
张穆宁在太医院的地位也逐渐上升。
我还在榻上躺着,春兰给我喂着张穆宁开的补药。
门口的通传声传入殿中。
“皇后娘娘驾到!”
我刚要起身,皇后就快步进了殿内扶住我。
“宓嫔不必多礼,你身子才刚好,还弱着呢。”
皇后接过春兰手里的药碗,眼神却是看向了周围的宫人。
“这里有本宫就好,你们都下去吧。”
宫人纷纷退下,偌大的殿内只留下皇后和我。
皇后把一勺药递到了我嘴边,淡淡开口:“是本宫小瞧了你,不过入宫一月竟是能叫余长乐禁足。”
我笑着看向皇后,“娘娘谬赞,还是得多亏娘娘找的药,臣妾的容貌才与从前略有不同。”
皇后放下了手里的药碗,看向我,“你入宫前,告诉本宫可以让本宫得到本宫想要的东西。”
“你又如何得知,本宫想要什么?”
我把玩着手里的镯子,“娘娘身居高位,却不得陛下宠爱,娘娘早就与陛下离了心,更何况,娘娘的父亲之前替陛下挡刀而死,但是陛下似乎并没有太顾念这份旧情。”
皇后听到我说的,并未接话。
我自顾自得继续开口:“娘娘只为陛下诞下过一位公主,边疆战事吃紧,听闻陛下最近有和亲的想法,而陛下公主只有您和珍贵妃所出的二公主。”
“皇后娘娘想要什么,不都一目了然了吗?”
皇后凝眉上下打量我,随后点了点头,“不错,近日本宫母家早就来信,陛下怕是有要和亲的想法,二公主如今颇得宠爱,本宫所出的大公主怕是...”??
我勾起唇角,“娘娘如今所求简单,但是娘娘可想过以后?珍贵妃在陛下心中的位置您也知道,更何况当时为了立这个贵妃,陛下甚至把大皇子过继到了珍贵妃名下,而大皇子虽不聪颖,到底是长子。”
“即使娘娘心愿达成,日后珍贵妃登上那位置,两个太后,娘娘认为,珍贵妃真的能容得下?”
皇后静静地看着我,我也回视着。
过了半响,皇后开口了,“说吧,你想让本宫做什么?”
我端着一旁的药碗,笑着看向外头侯着的宫人,“臣妾这儿有个宫女,伺候地极好,以前是在大皇子府上做事。”
“听她说大皇子府内有一处莲花池,莲花开得极好,臣妾算了算,大皇子也该选妃了,这选妃的地方设在皇子府也好让大皇子能多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女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