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家里只剩下外婆和小舅舅。

那些亲戚看家里大正月的闹成这样，都怕沾晦气，包括大姨在内，饭都没吃就走了。

外婆把我撵到厨房去做饭。

然后摆了些供果，点了香，周大仙就开始跳大神。

忙活了一番，外婆留周大仙在家吃饭。

饭桌上，外婆把家里最好的菜都摆了出来。

外婆从不让我上桌吃饭。

我只能在灶下啃着馒头咸菜，眼巴巴看着糖醋鱼炸麻花和肉皮冻全进了周大仙的肚子。

直吃到打饱嗝了，她才放下筷子，说让我外婆放心。

「家好这孩子有福报，躲过这一劫将来能做大官。」外婆一高兴，又塞了她二百块钱。

……

周大仙走后，小舅舅的烧虽然退了点，可人还不大清醒。

后半夜，外婆困得坚持不住了，让我和妈妈盯着小舅舅，自己去里屋睡了。

我妈半眯着眼打量了我几下，突然坐了起来。

「柳絮，妈跟你商量个事儿。」

我点点头，其实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柳絮，过些天妈带个朋友来，男的，你见了他，就不能跟我叫妈了，你得跟我叫姐，就说你和你舅舅是双胞胎，都是你姥姥生的，记住了吗？」妈妈假装慈爱地摸摸我的头，可她的掌心并不温暖。

上一世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跟她叫姐，追问了好久。

弄得我妈烦了，狠狠踹了我一脚，「哪儿那么多为什么？让你叫啥就叫啥，你给我记住了，你要是叫错了，我就剪了你的舌头！」结果她连剪舌头的机会都没给我。

还没等到那男人来我舅就死了，紧接着我妈就把我打死了。

那时她说是要我给舅舅一命偿一命。

现在想起来，她大概早就想弄死我这个拖油瓶了，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和机会罢了。

这次，我直接点头说好。

我妈愣了下，掏出五块钱递给我。

「柳絮真乖。」

我活了十二年，这是我妈第一次夸我乖，也是第一次给我零花钱。

还是因为不让我跟她叫妈，才奖励的我。

我仔细地把钱叠好放进衣兜里，反复拍了拍，怯生生地问。

「我跟外婆叫妈，她能乐意吗？」

我妈撇撇嘴，「放心吧，你外公死了，她不听我的能听谁的，难不成真指望着她那小儿子给她养老？等她儿子长大她都土埋多半截了，能不能活到那一天都不知道呢！」我心里寻思，我外婆的确指望不上舅舅。

因为舅舅马上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