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的二十分钟里，江听雾刻意的把祁深去当做一个普通的面试官，头脑清晰的回答每一个迎面而来的问题。
两两相望，两人看向彼此的目光只有陌生。
这一场相见时隔五年，她以一个崭新的形象出现在祁深的面前，沉着冷静，平淡从容。
直到面试结束，她走出会议室后彻底破功，腿脚发软，眼泪夺眶而出。
她脚步是迟缓的，扶着旁边的玻璃门勉强让自己冷静。
江听雾进去和出来时的反差引得下一个面试者的侧目，心道面试这么紧张，怎得都吓成了这样，不由得下意识倒吸了口冷气。
江听雾坐上回家的公交车，祁深的面容屡屡在脑海中流连，挥散不去，魂不守舍的回到家后，陈年年已经醒了，正四仰八叉的在沙发上追宫着斗神剧，见江听雾回来，拿起遥控器摁了暂停，坐了起来：“面试的怎么样？”
江听雾把包挂在挂钩上，对此问题无奈摇了摇头。
“怎么面了个试像丢了魂似的？”
陈年年知道她是去凌云面试，凌云确实牛逼，不过以她了解的江听雾，无论结果的好坏都不至于一场面试就失魂落魄成这样。
江听雾给自己倒了杯水，端起喝了口才道：“我在凌云里面遇到祁深了。”
她一直以来都不是喜欢倾诉的性格，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往肚子里咽，但今天的遭遇却忍不住的想要和陈年年倾诉。
“他谁啊？”
陈年年莫名。
“就是我昨天和你聊起的那个初恋。”
陈年年瞪大眼睛，震惊了半晌：“你初恋？在凌云？”
“他是我今天的面试官。”
“啊？”
陈年年觉得匪夷所思：“他是你的面试官？这个世界这么小的吗？”
“那你成功入职的话，那他岂不是你的顶头上司？”
江听雾见到祁深的后劲儿现在还没过去，搞不懂心里是什么感觉，仿佛某些死去的的感知又重新鲜活了起来。
“昨天刚刚聊起，今天就遇到了，难道这就是缘分？”
“什么缘分。”
江听雾轻声重复着陈年年的话，不由得苦笑了下，“他是主面试官，这下凌云我是彻底进不去了。”
“你那初恋没那么小心眼吧？”
“就因为你是他的前女友，就给你使绊子？”
祁深确实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江听雾的直觉就是祁深一定不会想再见到自己，她一旦入职凌云，他作为上司与自己朝夕共处就不膈应吗？只要一看见她就会想起他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她只好含糊其词：“今天面试的人很多，学历都很高，我能上的几率压根就不高。”
陈年年安慰她：“其实你在同龄人中是很优秀的，无论是学历还是个人能力都很强啊，刚毕业两年就收到了那么多的offer，为什么总是不自信呢？”
“你不应该这样的，听雾。”
陈年年可能是因为写小说，喜欢观察生活中的人与发生的事，以此获得新的灵感和小说人设，她以自己浅薄的能力来描述江听雾这种行为。
“有的人自信来源于本身，有的人自信是来源于和其他人的对比。”
“但是这两者你都没有。”
江听雾静静地听着。
“其实你想想我，毕业三年一直没做什么正经工作，总是窝在家里一个人宅着写小说，挣得钱呢也是勉强够活，手里没有一点儿存款，家里没有支撑我在这里存活下去的底气，什么都要靠自己，来到这里也是为了逃离父母让我考公和嫁人的念头。”
“他们都认为我过得很好，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过得真的很糟糕，一切都是为爱发电罢了。”
“而你，能力高学历高，进的都是世界五百强的公司，你有什么可不自信的？”
“你是我们这种人一直仰望，想要成为的那种存在。”
陈年年属于她自己所说的第一种，自身拥有绝对的自信，她不在乎自贬，因为她内心无比相信自己。
她问江听雾：“有一说一，你感觉发挥的怎么样？”
江听雾如实道：“刚开始看到面试官是他的时候想要抬腿就跑，心里害怕又紧张，后来想着把他当一个陌生人算了，不要给自己加太多戏。”
陈年年被加戏两个字逗得一笑，“哈哈哈，尽人事，听天命。”
江听雾道：“嗯，至少我尽力了。”
“不过我还是挺希望你能入职的，这简直就是双强男女主久别重逢的小说情节啊。”
“啊，等等——”陈年年随口开了句玩笑，下一秒自己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可以加进自己小说的桥段，兴奋地站起来：“听雾，感谢你给我的灵感！”
“啊？”江听雾莫名：“什么？”
陈年年已经进入自己的世界，没注意到沙发上江听雾的疑惑，笑着快步进了卧室。
回应江听雾的是“啪”的一声门响，和陈年年从卧室里传出的一句：“晚上我不吃饭了！”
瞧她这劲儿，江听雾估摸着是又要熬通宵了。
她现在也心乱如麻，因为祁深什么也干不进去，只好拿起手机点进招聘软件，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工作。
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
凌云科技大厦。
“祁总监，您有什么想法吗？”
坐在祁深旁边的一个中年女子，也是今天的面试官之一，礼貌尊敬的询问着祁深的意见。
今天的面试官共有五人，皆为部门的骨干，但话语权最高的确实最年轻的祁深。
祁深刚刚大学毕业就接任部门总监位置，起初是让他们这些干了很多年的老职工不服的，一个刚毕业的黄毛小子就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简直是搞笑。
就算知道他是名校毕业，总裁亲自去挖的精英又能如何？
他们仍然觉得面子挂不住。
祁深入职以来闲话众多，他们打心眼里觉得他是关系户，没瞧得起他，但工作后他的能力却深深折服了众人，这般心性和能力不是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手段老辣到让他们这些职场上摸爬滚打的老员工自愧不如。
在祁深的手底下做事时他们心里暗暗赞叹，怪不得是总裁亲自挖的人。
祁深不知在想些什么，抿唇并未作声，始终低眸，视线落在手里的某张简历上。
李丹寻着视线也落在了那张简历上，恍然笑道：“祁总是属意她么？”
“其实在简历筛选之初我就留意过她，那样教育贫瘠之地她能杀出重围考到名校，真的是很努力的孩子。”
“我看她的校内经历什么也很丰满，上一个实习公司也是大企业。”
她很佩服和欣赏有才华的人，无论是现在身居高位的祁深，亦或是初入职场的江听雾。
“我觉得差点意思。”
祁深旁边另一个男面试官突然说，“刚刚我觉得她有些紧张，处理问题上也不算谨慎。”
“今天来面试的大多都这样啊。”男人客观探讨：“都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孩子，没什么社会经验，来到凌云这样的公司面试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这种情绪在，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啊。”
李丹：“我们公司招人难道重点看得不是能力吗？”
男人立刻说：“心理素质也是能力的一部分，心理素质不强怎么能承受这样工作岗位的压力。”
“而且客观分析——”男人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直言道出职场上所环境赋予女性的现状，“我们做网络工程的，一直是男多女少的状态。”
“先不说女人和男人的具体能力该如何，女性在入职后有很多的麻烦。”
“结婚、生育，这些都会消耗公司的人力、物力、财力。”
“我们如果招了她，就要时刻做好招收下一个的准备。”
“而且，她只是一个本科生而已。”
“学历比她高的不在少数，权衡利弊她都不是最优。”
李丹听到他的前几句话就沉默了，这种说法几乎是从入职场后就伴随自己而行，她明白女性在职场上的举步维艰。
她没有反驳的话，因为她也很恐慌，所以至今都不敢结婚，生怕自己成为被替代。
人员选择无声地倾斜，僵持之下天秤逐渐低于男人那方。
众人似乎被说服，想要选择在那名整体能力明显次于江听雾却高于其他应聘者的男人时，拥有最高话语权的祁深发声。
他冷淡掀眼，不容置喙。
“凌云公司，向来能者优先。”
“而且，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在职场上一律平等。”
这两句话无疑是给了态度。
祁深并没有出言否决那名带有歧视女性的男人，也并没有因为心里不爽就给自己的下属冷脸。
因为没必要。
这种固化的思想他拯救不过来，只能做到自己不被影响。
李丹抿抿唇，小心翼翼看向祁深：“祁总监，那你的选择是？”
祁深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简历表江听雾的一寸照上，伸出手指点了点，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但很笃定的说：“就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