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女帝与将军府嫡次子大婚的那天晚上。
举国同喜,只有学士府低泣一片。
死后我的魂魄脱离身体,看着我的书童庭竹跪在我榻前,替我擦拭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的身子,为我穿上我偷偷准备多年的大红喜服。
宽大的喜服显得我愈发单薄,我的脸色也在喜服的映衬下越发苍白,像一盏已经湮灭的纸灯笼。
但是庭竹知道,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我曾经无数次幻想着有一天能和梁烨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如今,她却为了巩固兵权,与沈家联姻。
被京城贵女们心心念念的“玉卿先生”,为女帝登基熬尽心血鞠躬尽瘁的大学士,从绕床弄青梅时就心中只有梁烨一人的商玉卿,成了举国上下最大的笑话。
“公子,您放心的去吧,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将您火葬。再将您的骨灰葬在梅园最深处。让那株梅树永永远远陪着您,您再也不会孤单了。”
帝后大婚,整个大梁都不得发丧。
更何况我的丧事是整个京城都讳莫如深的事。
梁烨是我死后第三天来到学士府的。
学士府的仆人们跪了一地,敬畏地垂着头。
梁烨坐在前厅,当今皇上,一朝女帝已经有了睥睨天下的风范。
她伸手摸了摸茶盅,眼里有隐约的不耐。
“商玉卿为何不出来接驾,他还没想清楚吗?”
跪在最前头的庭竹闻言缓缓垂首:“陛下,公子已经去了。”
梁烨一愣,顿时冷了脸:“去了?没有朕的旨意,他敢私自离京?!他去了哪里?!”
庭竹的声音渐渐哽咽:“陛下,公子他……已经死了三天了。”
梁烨手中的茶杯顿时跌落,霎时间摔了个粉身碎骨。
梁烨和我,都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个结局。
她与沈家的婚事其实已经暗中交涉了良久,在大婚前一个月,我才从旁人口中知晓。
得到这个消息的当天夜里,我的寒症复发了。
十年前,当时还未登基的梁烨被人陷害,问罪于先皇,是我替她顶了罪,数九寒天在勤政殿外的大雪地里跪了七天七夜。
那一次几乎让我直接要了我的命,整个太医院用了整整十天才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活活耗了五根换命老参。
也是自那之后,我患上了寒症。
以前的好体魄荡然无存,别说是骑马射箭了,秋天稍微起点风就得着凉,卧床修养。
梁烨心疼得不得了,登基之后更是遍寻名医,这些年名贵药材用了不少,汤药日日不断,只是也未彻底去根。
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的身体底子已经毁了,这些年每每夜间辗转,饱受煎熬,不过是每天喝药吊着。
消息传到宫里,女帝第一时间驾临了学士府。
她眉目依旧温柔,端着药碗坐在我榻前软声道:“玉卿,起来把药喝了。”
我没接话,只定定地瞧着她反问道。
“跟沈家的婚事,你已经决定了吗?”
梁烨脸上的温柔转瞬间分崩离析。
我看着面前身着黄袍的梁烨,眸中一片寒凉。
自幼时起,我是她青梅竹马的伴读,数九寒天陪着她读策论、讲兵法,陪着她一起熬过夺嫡大战,为她倾尽心血。
她曾答应过我,只要登基,一定会力排众议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她现在却为了巩固兵权,与沈家嫡次子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