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蚀骨的刺痛顺着脊骨直冲而上，让我感觉整个人快要撕裂开。

一道虚影却自我身上迅速绽开，轰然击飞了映月。

那股强大的气盘绕而上，最后尽数汇聚到我的手中，形成了一把虚剑。

冷白色的光影萦绕周身，发出凌厉寒意。

我怔怔望着那把剑，忽然感觉筋脉被彻底打开，灵力几乎要溢出来。

对面的映月满脸错愕：

“仙骨化灵……

“不可能！你的仙骨怎么可能达到如此等级！”

我握紧剑柄，抬手一剑挥向一旁的小妖。

那小妖当即口吐鲜血坠地，嘶叫着灰飞烟灭！

霎时间，几乎所有人、妖、魔，都朝我望了过来。

我看到师父抱着昏迷的师娘，满脸震惊。

看到大师兄停下浴血奋战，不可置信地望向我。

看到二师兄微微顿住，继而绽开了一抹轻笑。

其他师兄弟更是呆在原地，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敬畏和欣喜。

我却顾不上其他，转而迎上了映月。

这一次，杀气腾腾的变成了我。

映月本就体力不支，在我的威逼下节节败退。

不过眨眼，她的一身红衣已经破碎不堪，身上遍布的伤口露出森森白骨。

最后一剑，我毫不犹豫刺向她的心口。

不料被她抓来的一名手下挡住，堪堪劈断了她一条手臂。

等我再度抬剑，她已经利用妖术消失在了原地。

其他小妖见状迅速逃窜，

一场血战就此结束。

我提起的气缓缓散去，再也支撑不住栽了下去。

20.

仙门一战，尸横遍野。

师娘被救了回来，却元气大伤昏迷数日。

其余惨死的弟子更是数都数不尽。

一时间，整个仙门死气沉沉，再不复先前景象。

映月做的所有事彻底暴露，再没有人称赞她天资超凡出类拔萃。

他们转而对我赞不绝口，称我是在世奇才。

就连曾经在他们眼里十分不屑的苦修，如今也成了值得学习的忍辱负重。

我忽然想起映月说的话，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或许人生来就是自私的。

正出神，小师弟从外面颠颠跑进来，说师父找我。

我点头，起身出了房门。

“师姐师姐，你这几日为何不高兴？

“打跑了映月那个魔女，你的仙骨也变得那般强大，为何还整日愁眉苦脸的？”

小师弟跟在一旁问，脸上满是不解。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映月一日不除，仙门就不得安宁。

“我上次召出虚影只是偶然，下次还未定能不能做到。”

小师弟张了张嘴，问我为何。

我看着他天真的黑瞳，顿了下，随即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

因为我身上仙骨的存在，是为镇压魔气。

仙骨出，魔气则不可控。

唯一的办法，便是淬炼魔气为我所用。

而若要炼魔气，需要碎我肉身、灵脉、仙骨，受肝肠寸断之苦。

且过程中必须清醒。

很快到了闲云阁，师父正陪着师娘晒太阳，嘴里絮絮叨叨念着话。

旁边则坐着大师兄跟二师兄，正剑拔弩张地对弈。

见我过来，他们齐齐看了过来，又齐齐低下了头。

只有师父冲着我弯了弯眼睛：

“来了，过来坐。”

“师父。”

我快步过去，冲他跟师娘分别行了礼。

“你师娘的身体已经快好了，不必担忧。”

我低低应了一声，随即询问师父找我的用意。

“是这样。”

师父思索片刻道：

“下山沿桃寨村西行三日，有座青离山，那里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通晓古今。

“师父料想，他那里应当有法子让你压制体内魔气。”

我抬头望向师父，心里却不敢透露丝毫异样。

只得作出一副讶异、忐忑的模样，问他若是那位老先生也没办法，又当如何。

师父笑了下，拍拍我的手示意不用担心。

“师父已经给他传过信，他既让你过去，那必定是有办法了。

“再说这不是还有我跟你大师兄他们吗？”

我望着师父深邃含笑的眼眸，心头忽地一涩。

如果我没猜错，映月应该前往万劫渊了。

闭了闭眼，我迅速低头，掩过了内心的思绪。

“好，那我今日便出发。”

师父笑着道了声好，随即看向大师兄：

“你们也跟着去吧，以免小小路上出什么事。”

大师兄闻言诧然起身：“师父！”

“去吧，就当到山下玩一玩了。等你们回来，说不定还有一场恶战。”

大师兄的脸色明显变了变，想再说什么，却被二师兄抓住。

“啧，去便去，这么激动做什么？

“可别是这盘棋要输了想赖？”

大师兄转头，嘴巴动了动挤出一句：

“胡扯。耍赖是你惯会做的事，我何曾输过……”

说着他便匆匆坐下，示意我稍等片刻。

“待我将你这目中无人的二师兄杀个片甲不留，再陪你下山。”

二师兄闻言嗤笑：

“你好狂啊大师兄。”

然而这一盘棋，最后却是大师兄输了。

21.

除了修炼，我平日鲜少下山，更不会在普通村寨里逗留。

不想今日下山，恰好赶上**。

村子里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小摊遍布大街小巷，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和愉悦。

没有妖魔、没有血腥、没有杀戮。

让人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

小师弟一看到这景象就疯了，欢天喜地地拉着我往上冲。

一会儿要老伯的糖葫芦，一会儿要阿婆的甜糕，一会儿还扯着路边娘子要送我胭脂水粉。

我慌了神，拼命往后躲也逃不过。

只得顶着个大红脸朝大师兄求助。

不料大师兄看见有人在耍把式比武，扭头便挤了进去。

将仙门大家的风范丢的不见踪影。

我只得迫切地望向二师兄。

二师兄晃着扇子挑眉一笑：“看我作甚，挺适合你的。

“没想到师妹略施粉黛便倾国倾城，叫我都移不开眼了。”

我脸一热，心里憋不住叱了一句登徒子。

却见二师兄笑得更欢，摇着扇子朝另一边走了。

“师姐师姐，你看这个玉钗！哇，你戴上决计美翻了……”

旁边传来小师弟兴奋的声音，未等我回神，发间便多了一支透白玉钗。

小师弟眼都直了，直夸我美若天仙。

随即含羞带怯地问我：

“师姐，同，同门可以结亲吗？”

我掐了掐眉心，回他两个字“不能”。

抬头便见他的眼睛已经从我身上移开，跟随着另一位路过的女子而去。

“……”

不远处的二师兄见状大笑出声，走过来一折扇敲在了小师弟头上。

“嘴上说着喜欢云幺，你就是这般喜欢的？

“去，一边儿玩去。”

小师弟笑嘻嘻看了我一眼，捂着头溜走了。

只剩下我跟二师兄，气氛却陡然有些变了。

我心底诧异，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却被他一下逮住。

“看什么？二师兄好看吗？”

我忍不住笑：

“好看是好看，就是脸皮有些厚了。”

“啧，胆子不小，敢揶揄我了。”

二师兄瞥了我一眼，唇角的笑却忽然敛了。

他定定看着我，半晌微微启唇。

“师妹，你可是心意已决？”

我一顿，抬眼望向二师兄。

22.

“云幺不明白二师兄在说什么。”

我眨眼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酒馆，问二师兄可要喝酒。

“听闻二师兄酒量极好，千杯不倒，不知道云幺可否有幸见识一番？”

二师兄看着我，忽而展颜一笑。

“好。”

当天夜里，号称千杯不醉的二师兄倒了。

不过不是醉倒的，是被我一瓶药喂倒的。

看着面前男人毫无防备的睡颜，我忍不住伸了伸手，却又很快收回。

二师兄，

都说碰上心悦之人，即便万杯不醉的人，也能半杯就倒。

你可也是？

心口微微涩了下，我将倒下的三人依次扶到榻上，转身离开。

赶往万劫渊需要七日，我不敢懈怠，当晚便上了路。

师父让我去青离山，我却再清楚不过，根本没有其他法子可以解决我体内的魔气。

否则又如何至于等到现在。

他不过想找个理由将我支开，自己去对付映月。

而从大师兄跟二师兄的反应来看，他们也会一同前往。

只为了弥补上一世对我的伤害。

可我并未真正经历上一世，体会不到他们口中那些痛。

何况即便是上一世的我，也不可能怪罪他们。

魔气在我身上，他们遭受的一切皆因我而起，

若论因果，我才是那个该付出代价的因。

23.

五日后，我在一处山脚下听闻，映月灭了一个刚成立不久的宗门。

上下近百人，尽数被抽出仙骨，残忍杀害。

“听说了吗，那个妖女残暴非常，已经又盯上下一个宗门了！”

一旁喝茶的两人小声议论起来，我顿了顿，抿了口茶。

“我听说那妖女其实是大魔映天之女，因她母亲被抛弃，便想找映天报仇。”

“这，就因为这？”

“什么叫就因为这，你是不知道那映月的母亲死得有多惨。

“据说因她母亲是个地位低下的小花妖，被映天玩腻了之后便丢到了无人管辖的‘美人坊’！

“那美人坊里都是些什么客人，人不人鬼不鬼、缺胳膊断腿的变态，畜生都不如！

“据说她娘在里面生不如死，却因为被映天施过咒，死也死不了。

“硬生生撑了几年，直到被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解了咒，才得以下地府入鬼门……”

听到这里，我放下杯子起身欲走，却被其中一人叫住：

“诶，姑娘这是去哪儿？

“这再往北几里地就是万劫渊了，没有村子了。”

我拱了拱手道谢，并未应声。

不想那人生了一颗好心，抬手便扯住了我的手臂：

“姑娘！你听到我说的没有，那万劫渊附近可去不得——

“呀，你你，你这脸色怎的如此难看？可是病了？”

“没有！”

我慌忙挣开他的手，强忍着剧痛快步离开。

只等到了一处山洞，我才猛然瘫坐在地。

一个衣衫褴褛、头上蒙着黑布的老者从洞中匆匆跑出来，一把扶住了我。

我抬头朝他看了一眼，继而低了低头。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我从映月手中救出的那名身中蛊毒的老者。

因为映月早将他抛之脑后，他得以多活了到了现在。

但蛊毒已经侵入心脏，他活不了几日了。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的我，只知道他答应帮我淬炼魔气。

老伯将我扶进洞中，随即解开了我身上缠绕的白色布条。

伴随着布条松开，我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尽数露出，已经几乎枯竭的血液再次渗出。

我赶忙抬手，封住了穴位。

老伯看了我一眼，微哑道：

“你现在太虚弱了，说不定撑不到两日就该因失血过多而亡了。”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用我的血凝成的血池：

“那就今日炼。”

老伯瞳孔微缩，下意识道了句不行。

“以你现在的样子，抽出仙骨和灵脉必死无疑！”

我闭了闭眼，从包袱里拿出了一瓶续力丹。

用完丹药后，我身上的痛感一下消失了大半。

但丹田内不停冲撞的气、身体里蠢蠢欲动的仙骨，无不提醒着我此时的处境。

错一步，便万劫不复。

还有两日。

映月已经找到了上古大阵，如今就要积蓄力量破开大阵。

到时候万劫渊打开，浩劫将至……

“老伯。”

转头看向老伯，我平静道：

“即便是两日后淬炼魔气，我就必定能成吗？”

老伯一滞，无话可说。

片刻后，他的眼睛一点点暗下去，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