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天的。
裴言酌没有开车。
一路疾跑到派出所。
警察领着他往停尸房走去。
冰柜抽出,是我灰白的脸。
裴言酌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
声音像是哽在了喉咙里。
酸涩又沙哑。
“这不是桑祈安。”
“桑祈安见到我的时候会脸红。”
“桑祈安不是这样的。”
警察怜悯地看他一眼,斟酌着开口。
“根据指纹对比,确实是桑**无疑。”
“先生请节哀。”
说着他就离开了停尸房,给裴言酌独处的空间。
裴言酌红着眼眶,却不掉眼泪,只是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
似被低温冰到,瞬时抽回手。
他怔怔地看着我,嘴中喃喃自语。
“这不可能。”
“桑祈安你别闹了。”
“这一点也不好玩。”
“你赶紧起来。”
“桑祈安!你再不起来我就要生气了。”
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着他的低语,没有回答。
我就飘在不远处看着他。
裴言酌情绪崩溃的声音再清楚不过地传进我的耳中。
他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这空寂地房间里显得分外难过。
直到警察重新进来,裴言酌仍定定地站在原地。
“请问裴先生要怎么处理桑**的尸体?”
“需要我们现在联系火葬场过来,把桑**带去火化吗?”
裴言酌立时回身,将我紧紧抱进怀里。
“不需要!”
说着他就抱起我的身体,脚步沉重得带着我回家。
这个家。
婚礼后裴言酌就没回来过。
大概是逃婚让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我。
再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了我的影子。
裴言酌将我放在床上。
自己也和衣躺下。
他侧身把我紧紧地拥入怀里。
牵着我的手,试图让我环住他的腰,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
可我的手滑落下来,软塌塌地搭在身侧。
裴言酌更是抱紧了几分,眼神涣散。
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布满了斑驳的泪水。
他张着嘴,想要大声嘶吼,可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裴言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我,可我早已经冰凉。
我就在几步之外看着他。
裴言酌啜泣出声,但似乎又怕惊扰了我似的,想要阻止声音泄露。
他紧咬下唇还是会有声音,于是他抬手用力咬在自己的虎口。
皮肤被拉扯地渗出血,但只有这样,才能把呜咽重新塞回口腔。
沈助理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我飘到他的身边,朝着裴言酌指指点点。
“你赶紧管管他。”
“让他撒开我。”
“多渗人啊,我都看不下去了。”
沈助理听不到我的话,也没有理我。
他满脸悲痛地看着裴言酌劝道:
“裴总,节哀。”
“现在天气热,还是赶紧把桑**安葬了吧。”
对对对,赶紧让我入土为安吧。
不然我都要臭了。
裴言酌没有理会安葬的问题,反而双眼猩红地瞪着沈助理道:
“你为什么叫她桑**?”
沈助理面色为难。
“这……”
“您说,只不过是结婚,裴夫人的位置得留给乔**。”
裴言酌脸色更加阴沉。
“你没脑子吗?”
“结婚了她就是裴夫人。”
“不许叫她桑**。”
沈助理紧忙点头,我猜他心里已经骂了裴言酌八百个来回还带拐弯的吧。
我倒是无所谓。
沈助理一直喊我桑**。
如果不是裴言酌授意,他不会这样。
现在改口裴夫人,是不是晚了点。
裴言酌亲自下厨。
在我的身体前也放了双碗筷。
他往我碗里放了块鱼肉后,柔声说:
“安安吃吧。”
“你不是最喜欢吃鱼吗?”
我看着这样的裴言酌,忽然有些难过。
三年前。
我们没钱,只能住在阴暗的地下室里。
昏黄的灯光下,我喋喋不休地跟他说着今天去菜市场买了什么菜。
往他碗里夹了块鱼肚上的肉。
给自己夹的是鱼头。
他问我为什么不吃鱼肉。
我扬着笑脸,傻憨憨地说。
“我喜欢吃鱼头。”
“鱼头有味道,配稀饭最好啦!”
原来他也知道没人天生就爱吃鱼头,我也是爱吃鱼肉的。
可是后来他有钱了。
忙得整日见不到人影。
也很久没有安稳地坐下来陪我吃顿饭。
裴言酌不停地往嘴里扒拉米饭,筷子再也没有伸向那条鱼。
吃着吃着,餐厅里又响起抽泣声。
裴言酌怔了片刻后,突然全身泛起战栗,再也忍不住眼泪。
放下碗,双手捂着脸开始放声大哭。
“桑祈安。”
“你回来呀!”
“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不好,我回不去了。
伤害过后的弥补没必要,我只想赶紧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