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待在裴述怀里，阖着眼皮，任由裴述抱着她。
过了良久，她才睁开眼，仰起头将下巴靠在他的肩窝上，开了口。
“你好重啊。”
慕清尽力将声音变得平稳，却仍然隐隐带着哽咽。
话是这么说着，她却抬手回抱住了裴述，双手在他的腰间收紧。
寒意渐渐被裴述隔着衣料传来的体温驱散。
她觉得自己开始喜欢，甚至是贪恋裴述的怀抱。却也带着不安，随时都要担心得来不易的温暖消失。
泪水不顾她的意愿从眼尾溢出，淌过脸颊，最终落在裴述的肩膀处，很快就将那一小片衣料洇湿。
先前愤怒的情绪得到疏解，委屈却又在裴述的安抚下悄然冒头。
她真的很讨厌这样脆弱的自己。
她张嘴咬住裴述的肩膀，发泄着不满，泪水却越流越多。
裴述一动不动的任她咬着，只微微侧过头，贴了贴她的额角，搭在慕清后颈上的拇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无声地安慰她。
无理的行为得到纵容，一种陌生的感觉在心里蔓延。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在过去的二十三年里从未有过，感觉心里好像涨涨的，又泛着酸楚。
就像是在经过外部因素剧烈摇晃过后的柠檬味汽水，反应过后不断产生出新的气泡，直到再也装不下后溢出杯口。
她松开嘴，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搭在脑后温暖宽大的手掌微微施力，慕清的脸重新埋入他的怀里。
她终于不用忍耐，肆意展现出自己的脆弱。
细微的哭泣声逐渐变大，裴述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般生着疼。
但他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不知道该怎么去开解她，只能像哄小孩那样，顺着她的脊背安抚她。
不知过了多久，慕清哭累了，情绪渐渐平缓下来，从他怀里退开。
他垂下眼，看着慕清沾着泪水睫毛轻颤，只觉得心里疼。
裴述抬手，温柔又小心地抚过她有些泛红的眼睛：“眼睛都哭肿了。”
他牵着慕清走到沙发旁，让她坐好，随后去卫生间里拿了一条毛巾，浸湿后又拧干。
慕清坐在沙发上发着愣，湿漉漉的眼睛泛着水光，却显得空洞又无神。
他蹲下身，细致地帮她擦着泪痕。
飘远的思绪被扯回。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她抬起手想要接过裴述手里的毛巾自己擦，却被躲开。
突然手腕被裴述握住，他蹙起眉，盯着手背上渗着血的伤口问：“手怎么了？谁弄的？”
慕清这才注意到手上的伤口，是刚刚在便利店门口不小心烫伤的。
其实除了最开始的刺痛，现在已经不太疼了，导致她自己都忘了这个伤口的存在。
“我自己不小心烫伤的。”裴述的力气有些大，她挣了挣手腕，没挣开。
“去冲会凉水。”他扶着慕清站起来，往卫生间走：“家里有没有烫伤膏？”
慕清点点头：“在桌子底下的抽屉里。”
裴述打开水龙头，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放到冷水下冲洗，随后转身去客厅拿烫伤膏。
冰凉刺骨的水流过手背，稍稍拉回了慕清的理智。
她猛然发现裴述的行为举止并不像一个智力受损的人，说话神态也与之前的状态有所差异。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某种猜测在她心里浮现。
裴述很快拿来了烫伤膏，他抽出纸巾将慕清手背上的水珠轻轻蘸走，随后打开烫伤膏挤出一小段在棉签上。
他俯下身，认真的帮她涂药。
慕清垂着眼，观察他的举动，心里的猜测渐渐得到证实。
“疼不疼？”他轻轻往伤口处吹了一口气。
有些痒，慕清下意识蜷缩了下手指，回答他：“不疼。”
裴述的衣领因为俯身而微微敞着，露出肩膀处一小撮红色的印记，慕清的视线不可避免的落在上面。
涂好药，裴述正准备起身，被慕清抬手按住了。
她就着裴述俯身的姿势，食指勾住他的衣领，往一旁拉开，露出里面一小圈红肿的牙印。
慕清用指尖轻轻搭在上面，同样的话问回他：“疼不疼？”
“不疼。”裴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躲开？”慕清指尖微微用力在红肿上一按，泛着的红意便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
裴述握住了她搭在肩膀上的手，却没有制止她过分的举动，只是虚虚地搭着。
“不想躲。”
他张了张口，声音轻的仿佛马上就能随风消散掉一般，却重重地砸在慕清的心上。
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波动起来。
难过的时候，好像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击倒她。
以前，她总觉得想要得到什么，都是需要条件的。
就像是她从小就要做到最好，要考到一百分，要争第一名。
她要听话，她要顺从的活着，这样就可以换到妈妈一点点的爱。
但是现在她从裴述身上感觉到，好像不管她做什么，裴述都会包容她、纵容她。
哪怕是无理取闹的发泄，也不需要任何条件的置换。
眼眶瞬间噙满泪水，她垂下眼，试图藏住眼里崩溃的情绪。
泪水却不受控制的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怎么了？”
裴述俯下身，想要查看她的情况，却被她别过脸躲开了。
慕清眼眸微动，唇瓣翕张着，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摇着头。
她不想让裴述看见她这个样子。
但裴述捧起她的脸，还是看清了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裴述想问她怎么了，看着眼前的人到底还是没继续问下去。
“不哭了。”裴述无措的开口，指腹擦去她眼尾的泪痕。
慕清不想在他面前哭成这样，可情绪在裴述面前总是容易变得崩溃。
慕清抬手想将他的手拂开，却被握着固定在身前。
她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眼圈泛着红，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裴述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感到心脏密密麻麻泛着疼。
裴述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揽进怀里。
他低下头，微凉的唇落在慕清的眼睛上，感受到她眼珠轻微的颤抖。
眼泪润湿了他的唇瓣，咸味在舌尖扩散，泛着苦涩，一直蔓延到他心里。
“想哭就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