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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是扬州瘦马,生的一副好容貌,尤其是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从有记忆开始,我娘就对我耳提面命:“千万别信男子的空口白牙和小意温柔!”还以身为鉴,将她的故事给我讲了一遍又一遍。
当年她被爹买下的时候,简直要被这突如而来的惊喜砸到眩晕。
爹爹年纪轻轻便拜阁入仕,又生的俊秀倜傥,是多少女儿家闺阁的梦。跟了他,不求万分宠爱,更不奢望荣华富贵、权力名望,只求在这浮世之中有一处自己的庇护之所,不用再自轻自贱卖笑为生,也不用再忧虑被辗转倒卖、不知明日去处。
少女含春进府,却发现像她这样的瘦马,后院还有4个。
虽说是老爷的女人,却无名无份,在府里的地位还不如末等丫鬟,不过是任人蹉跎的玩物。
玩物是什么?是柳姨给我做的布老虎么?年幼的我暗暗的想。
不懂就要问,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为什么我也是爹爹的孩子,却得洗刷府里的恭桶,得吃嫡姐绣鞋碾过的馍馍;为什么爹爹每次见完娘,娘身上就会布满青紫的淤痕和开裂的口子,看的我胆战心惊;为什么主母要因为娘的伤痕大发雷霆?是心疼娘么?心疼的话,又为什么要让娘在雪地里,赤脚跳整夜的舞呢?
我问的越多,姨姨们看向我的目光就越充满心疼和担忧。
“囡囡就是个傻的!还不如把腌臜的事都给她讲明白,才是对她的保护呢!”
姨姨们七嘴八舌的给我讲,男人能力不行,癖好就会特殊,老爷就是。
那令人艳羡的宠幸不过是地狱里的折磨,熬不过去时,只能盯着红烛滴淌而下的蜡油,期盼漫漫长夜过的快一些,再快一些。即便如此,谁得了宠,主母的“恩赐”第二天就会紧跟其下。她手里,有的是折磨人的恶毒法子。
小人物,命真贱。明明只是想活着,可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娘说大家想过去死的。
可为什么好像生来就该是贱命,就该轻飘飘的死呢?
不!偏要活着,偏要好好活着。
我娘和其他四个瘦马咬着牙,在这冰冷的深高大院互相汲取着那一丝温暖。
避子药没有拦住我们母女的缘分。有了我,大家添了对生活的期望,可日子,也变得更难了。
姨姨们说,娘生育过后,爹爹更加频繁的让娘侍寝,主母对娘的磋磨也更加狠毒。
每次我看到娘身上可怖的伤痕,总忍不住落泪,娘却笑眯眯的看着我:“清清别怕,给娘呼呼,娘就不疼啦~”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我也想让娘舒舒服服的享受午后的阳光,而不是病恹恹的趴再床上。
娘的怀抱真的好柔软好温暖啊,她总搂着我温柔的笑:“清清再等等,娘和姨姨一定带你离开,好不好~”
那些姨姨们也总爱抢着抱我,不住的念叨:“囡囡一定要平安长大,活得久久的啊~”
可,娘死了。
除了柳姨,其她姨姨们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