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破碎
6
我回到家的时候,对着镜子。
惨白的脸,在鼻子嘴角下的血渍映染下,反而鲜活了。
江妈妈的绝望,我感同身受。
灌下去了一瓶红酒,我逼着自己入睡。
或许这只是一场梦,醒来,一切都会好。
第二天,惊醒我的是宠物医院的王医生电话,说康康可能不行了。
康康,我的猫儿子。
和江一帆同居后,他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生日的前一天,正好遇到打雷。
风雨肆虐,雷电交加下,我吓得把被子裹在身上蜷缩着。
等江一帆回来之时,就没出息的说:“老公,我怕,哪怕有只猫陪我也好。”
江一帆愣住的同时,我才明白自己失言了。
他不但对猫毛严重过敏,并且刚刚找到工作,还处于实习阶段。
可第二天,他就抱回来一只矮脚猫,同时自己头上还带着个钢铁侠的头盔。
这个品种很贵,贵到江一帆透支信用卡,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
我上下打量他后,发现他手上那块**版的手表不见了,那是他爷爷的遗物。
之前日子再难,他都不会典当。
我看着他在头盔后面傻笑,一把抱住他大哭。
我红着眼说:“江一帆,你把猫猫送回去吧,等有钱了再买,你不能为了哄我开心把手表当了,那样爷爷泉下有知会恨死我的。”
我说,猫咪现在跟着我也只是吃苦......
江一帆马上捧着我脸擦拭,轻哄我:
“宋妍,你是我的女人,这辈子我最最爱的女人,猫猫陪你就跟我在陪你一样。”
那天,他带着我去买了很多猫咪的生活用品。我在他身旁,忽然觉得他以后一定是个好丈夫,更会是一个好父亲。
说来奇怪,江一帆给猫咪取名叫康康后,就跟他特别亲,害得他不得不吃抗过敏药。
可也是有了康康后,他的事业开始顺利起来。
甚至江爸爸出面主动接纳了我。
只是作为品种猫,有先天性心脏病,这是我们新手铲屎官所不懂的。
一旦病发,只能靠药慢慢缓解。
一般猫咪心脏病,2年内可能就会猝死。
康康能活五年,已是奇迹。
我酒还没醒,壮起胆拨通江一帆电话。
对面默不作声,我颤巍巍地问:“一帆,康康要走了,你能来送送它吗?”
他没说什么,只是挂了。
7
我坐在医院ICU门口。
看着康康那小小身躯,在呼吸机前微微起伏。
我知道它在等它的爸爸。
江一帆来了。
康康看见他,轻轻喵了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蹭了蹭我,又蹭了蹭江一帆。
王医生在旁摇头,建议我们安乐,和它道别。
我和江一帆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同时用手摸向康康。
那一刻,它合眼了。
康康在最后一刻都希望见到我和江一帆一起,它什么都懂。
我哭得肆意。
那一刻忽然明白泪如泉涌的意思。
泪水根本擦不完。
我抱着康康的尸体,不愿撒手。
江一帆从家里搬出去后,每日每夜,都是它陪在我身边。
它不会说话,可是它知道我伤心。
它在用自己生命为我挽回我的老公,它的爸爸。
江一帆抱住我,那个怀抱我熟悉,又疏离。
一如他的语气:“宋妍,放手吧。”
依旧温柔,可我们确立关系后,他就从来没有直呼过我名字。
我颤抖着,用尽力气推开了他,喃喃自语:“江一帆,你难道没有心吗?”
他冷眼睇着我,又恢复成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等我给康康安排后事的期间,他默默坐在一旁,头也不抬看着手机。
像极了那天江妈妈葬礼,他把我排除在外的样子。
我打电话过去,他确实来了。
可是他的目的,只是看我一个人在痛苦中挣扎。
全程围观,没有一句安慰。
真够狠的。
可那是我们的孩子啊,即便报复我,也不应该用在这个时候吧!
坐在他车里,看到副驾驶的位置,原本他和我跟猫咪的合照早换成了他和林悠悠的亲密留影。
我不顾一切对他厮打起来,江一帆猛地把车刹到一旁,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瞪着眼骂:“宋妍你发什么疯,区区一个畜生,你就痛成这样?那我妈呢?”
我一口咬在他手上:“江一帆,**死就是活该!你妈畜生不如!她不是问我配不配进江家?结果她自己先不配,她被扫地出门!”
“你忘记当初她怎么羞辱我的?她说我和你生下孩子,她都不会承认我!她来家里看见我喂猫,说了什么话?她说畜生养畜生!”
我恶意在他心口撒盐,他掐着我的力道用力,让我喘不过气。
江一帆那眼神像是要杀人,他凑近逼视着我,直到我泪水滴落在他手上,他才慌了神。
一刹那,他嘴唇凑近,这是他每次认错的前兆。
习惯成了反射。
我却将头别了过去,用尽气力挣脱出来:“别拿你亲过别人的臭嘴碰我!恶心!”
他瞪眼看我,忽然一口擒住了我的唇,肆虐地让我尝到了腥甜。
江一帆良久喘了口气:“宋妍,你满意了吗?”
“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又是怎么过的?每天我在楼下车里看着窗口呆了多久?”
“你知不知道,你打电话的时候,正是公司开新专辑的记者招待会?这对我多重要!”
“结果你说我不配,说我活该?我妈都死了,你还要羞辱她?”
他对着我笑,可眼中是无限的悲凉。
我也大喘气,死命咬着牙,咯咯作响。
我们像两条抵死纠缠的鱼,在车里互不相让,如同生死冤家。
江一帆默默叹了口气,慢慢伸出手,离我脸还有半公分的时候,车上的微信震动了起来。
林悠悠发来的。
江一帆犹豫了下,坐了回去,当着我面按下语音框。
林悠悠地声音明显带着哭腔:“**,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会和宋姐和好了吧?”
“等下就要有记者提问了,我刚吃了镇定剂,可是不管用,我还是很怕!”
“你快点来,还有那个一直骚扰我的刘总,到公司来了!”
江一帆没有立刻回复她,转头看向我,见我一脸疏离,轻蔑哼了一声:“宋妍,要我去吗?”
他说的去,是给我选择。
去陪林悠悠,还是留下陪我去送康康最后一程。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可他不记得了吗?
葬礼那天,大雨倾盆。
我在门口撑着伞一直没走,哪怕他一直当我不存在。
等守灵的时候,我还是开口:“江一帆,只要你说一句,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我们都是被舍弃的。”
“不是你妈妈反对,我妈妈也反对。”
“走到这一步,你我都无退路啊。”
可是,他听了,起身给他妈妈上了一炷香。然后转身像看陌生人一样:“宋妍,我们完了。”
完了?简简单单,支离破碎。
那天我浑身淋透走回家,抱着康康说爸爸不要我们了。
这时候,他居然要我选?
想到这里,我毅然决然推开车门,没有看他:“江一帆,我们完了。”
我把门用力关上的时候,身后的江一帆发动了引擎。
他拿起电话,对着林悠悠说:“放心,我马上就到。”
车扬起尘土,我静静捧着骨灰盒,站在原地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