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仿佛一刹那静了下来。

纪云安甚至能听见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杏花打在她耳畔，夜幕是深沉的黑色。

她愣愣看着他，良久才终于开口：“和尚，我们认识吗？”

霍霆骁将她抱得更紧：“到如今，你还要装作不认识我？”

纪云安轻笑一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却道：“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我知从前是我负你，亦知如今想还是还不清的，只愿随心所去。”霍霆骁看着她的眼神渗出淡淡哀愁。

可下一瞬，她便化作一阵青烟，从他怀中消失得无踪，然后又在不远处出现。

她笑容依然：“和尚，你可看好了，我是妖，你是人，人妖殊途。莫要痴心妄想。”

说来何其可笑，人妖殊途这四字，就是当初他赠与她的。

如今却又被她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何妨殊途同归。”霍霆骁向她走近，一字一句极为认真。

其实，无论她是人是妖，他从来没有放弃过爱她。

可是当初是他笃信的佛告诉他，出家人是不会说谎的，所以他当初才会在常慧师叔与她之间选择相信了常慧师叔。

但他不知道，佛不会说谎，但是人会。

即使是出家人，首先是人，而后才能为僧。

纪云安伸出手到他跟前，却问：“方才我在秋千上伸手，你猜我接住的是雪花，还是杏花？”

霍霆骁看着她的眼睛：“杏花。”

她痴痴一笑，摊开手心，手掌空空，只有手心一滴雪融化过的水气。

“猜错了，是雪花。而我们就像这雪花，相爱注定只能化作一片虚无。”

说完，她不再看霍霆骁的表情，转身向清极洞中走去。

只是她紧攥的右手手掌，一片杏花花瓣已经被她攥得发皱。

雪夜之中，纪云安的背影很沉重，每往前走一步，都像是压抑了不可名状的重量。

她与霍霆骁便是注定的孽缘，她只是他的一道劫，最终只能在他生命里化成一片虚无的。

……

霍霆骁回到山下寺庙的时候，大雪纷纷扬扬已经落了一地，整个世界被覆上一层苍茫的白。

雪花落在脸上，化作一缕冰凉，他不觉得冷。

脑海中都是那一句话，他们的爱像是雪花，在遇到温暖的瞬间就会化作水滴，只剩一片狼狈。

就像当年，他明明答应她，还俗就会下山娶她，可是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

在最接近幸福的时刻，他放弃了。

当初明明是一步之遥，最后却变成如此下场。

霍霆骁抬头，看着黑夜掉下来的漫天大雪，难道，当真如此命运弄人吗？

“霍霆骁禅师，心情如此不错？黑夜赏雪？”楼玉的声音在雪夜中显得格外清寂。

他缓缓回头，便看见楼玉坐在他方栽好的那棵杏树之上，抱着一壶酒，与白天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也不过一眼，他收回眼神，没有答她，转身正欲离开。

楼玉从树上跳下来，稳稳落在他跟前，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酒香。

她将他拦在跟前，伸手拿下一片零落在他肩头的杏花花瓣：“禅师，你方才上山了？”

霍霆骁眉头微皱：“你到底想做什么？”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公主，霍霆骁总觉得来者不善。

楼玉对他的态度亦丝毫不在乎，只是轻笑：“我之前便说过了，我要嫁与禅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