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离去世的消息让我好几天才缓过来,人死如灯灭,过去这么久,我早已经不怪他了,只是心中,还存着一丝执念。
我很想知道,傅离当初,到底为什么会不告而别,一夜之间,就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
傅离的葬礼很简单,他的家人在这一场对病毒的抗争中,无一幸免。因此,没有人能再为他主持葬礼,仪式就变得格外简单。
那天下着蒙蒙细雨,我一身黑衣出现在他的葬礼上,再次看到他的照片,即使是黑白色的,也让我愣了许久,记忆中的他意气风发,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
不过眉眼之间,还是与顾黎有几分相像。
我蹲下身,一捧黄色的菊花轻轻搁到墓碑旁,抚摸着他的眼眉。
“傅离啊傅离,你到底,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呢……”我喃喃道。
照片上的傅离没心没肺地笑,我大概再也不可能得到答案了。
那日回来后,我大病一场,高烧几天不退,把顾黎吓坏了。
他冒着雨连夜背我去了急诊,又跑前跑后地缴费,检查。
迷迷瞪瞪间我听到医生看了单子后,责怪道:“你这老公怎么当的,上节育环后一段时间内不能有性生活,现在都发炎感染了。”
不知道是不是高热本来就容易冷,我只觉得急诊室瞬间降温几度。
许久后,顾黎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对不起医生,确实都是我的错,我会小心照顾她的。”
最终,因为发炎严重,我又被推进手术室将节育环取了下来。
昏睡中,顾黎紧握着我的手,一直在说:“安安,我可不可以,不当替身了。”
出院后,我想通了许多事,其实我与傅离之间,并没有什么刻骨铭心惊天动地的回忆,年少时不懂爱情,只是因为一个怦然心动,便觉得那就是一生。或许顾黎在我之前谈的那段感情,亦是如此,我该释怀了。
看着顾黎跑前忙后照顾着我,我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顾黎,我们结婚吧。”
顾黎正在为我倒水,手中一个不稳,杯子应声落地,滚烫的开水裹挟着玻璃碎片,一同扎进他的皮肤。
而顾黎却浑然不觉。
他生怕自己听错一般奔到我的身边,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不放过丝毫表情变化。“安安,你说什么?”
“我们结婚吧,顾黎。”
我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二十多岁的男人顿时像个孩子一样喜极而泣,温热湿咸的泪珠打到我的手上。
一个月后,顾黎用刚刚发下的奖金,加上这些年工作攒下的钱,全款在魔都买下一套房子,我与顾黎举办了简单又隆重的婚礼。
然而婚礼那天,一个女生的闯入,打破了这一切的美好。
全国各地爆发的疫情让我们亲友不能远赴魔都来参加婚礼,婚礼那天,我身着一身纯白色的拖地鱼尾裙,在三五同学的见证下,缓缓迈步走向顾黎。
隔着老远,我看到顾黎红了眼眶。
举行完仪式后,大家都放松下来,围坐在一起吃着婚宴。
我一时感慨,吃过那么多酒席,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吃的是自己的席。
年少时曾以为非傅离不嫁,可最终,却嫁给了顾黎。
顾黎看起来似乎高兴极了,对送来的酒来者不拒,不一会儿他便满脸通红,只会口齿不清地一遍遍重复着安安,安安。
有人笑道:“黎哥终于抱得美人归啊,没想到,还是跟安字有缘分,安安,沈安,都是大美女啊,哈哈哈……”
一瞬间,我如坠冰窖。
“你说什么?”我紧紧追问。
那人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说自己喝多了,其他人也打着哈哈,将这件事遮掩了过去,婚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我将七倒八歪的顾黎扶回家后,他的嘴里仍然嘟囔着“安安”。
若是今天之前,我只会认为他是在叫我的小名。沈安,安安。
而如今,我抿了抿唇,原来,顾黎的白月光,就叫安安。
顾黎真的是喝醉了,躺在床上也不老实,像平常那样,一个翻身,欺身压了上来。
“安安,我想要你……”他含糊说着。
不知怎的,我突然心里泛起一阵恶心,猛地推开了他。
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他是拿我当替身的,我开始就知道,可为什么现在,却这么难受呢?
我心乱如麻。
“叮——”
半夜,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一道突兀的信息提示音响起,顾黎的手机亮了。
我看了一眼顾黎,他仍睡得深沉,我的手,鬼使神差一般,拿起了他的手机。
信息很简短,没头没尾的一句:“顾黎,我回来了。”
忘记当时我是以什么心情放回手机的,脑海中只一直盘旋着一个念头,我们的新婚夜,顾黎的白月光回来了。
我将手机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那日过后,全国的疫情愈发严峻了,顾黎忙得脚不沾地,我无数的想要当面问他,那条信息是谁发的,婚宴上他的同学,说出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每次直到我半夜睡着,他都没有回来,但第二天早上起来时,身旁动过的被子,让我知道,他每天都有回来过。
他的白月光回来了,是梗在我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其实,顾黎早已经代替傅离,深深根植在我的心里。
我们似乎陷入了冷战。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两个月。
渐渐的,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不一样的变化,先是那次心底隐隐泛起的恶心,再是闻不得油烟味,后来,连自己最喜欢吃的红烧肉,也是一见就吐,我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急忙去药店买了试纸回来。
毫无疑问的两条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