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心吊胆地观察了几天,发现傅润钧还是跟以前一样,对我不假辞色,命令**这干那。
他指派的活都不好做,需要花费很多心思。
我只能静下心来边学习边推进。
比如跟着户部员外郎统计难民数量,计算设置施粥棚后要借调多少粮食。
这些难民受黄泛区水灾影响,逃难至北方,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很多和我一样年纪的姑娘衣服破得难以蔽体,裤子后结了血块。
那样的场面,我第一次见,震撼到久久无语。
第二天我把自己的珠宝盒带过来,想捐给需要的人,他们拿去当铺可以换些钱买米买面。
然而我正准备送出去,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我的珠宝盒夺走。
是傅润钧。
他眉目冷厉:”胡闹,你知不知道送这种东西会引起暴乱?”
我不理解,慌忙解释:”这是我妹的,她让我分给女孩子们……”
傅润钧讥讽道:”你以为赈灾是过家家?”
只见他身后的傅家家丁送来一车车白米白面,并当场在米面里加入沙砾。
傅润钧告诉我:”如此,才能筛选出真正的难民,真的难民不在乎粥里是不是有沙。”
我这才明白,原来难民窟里鱼龙混杂,有很多是随时准备抢捐赠物资的混子。
想要帮到难民,必须送出只有他们能用的东西。
我照着这个思路订购了数千条布料一般的月事带、质地不好但耐磨的女式下袴。
因为据我观察,年轻女子是难民中最弱势的群体,她们力气小,争粮食争不过男子。
而且她们大多有孩子,有弟妹,会出于母性让出自己的粮食。
我很想帮帮她们。
分发完物资,回监安司应卯时,我满心疲惫。
傅润钧不在,老远就听见年轻官员们的笑闹声。
”小梁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从美男子变成胖包子了啊!”
”顾星南你给老子闭嘴,就你没胖?最近应酬多,我看你肚子也圆了不少……”
放在往日,我会加入他们一起开玩笑。
但如今见识过真正的人间艰辛后,我只觉得他们轻浮。
很多难民连饭都吃不饱,他们这群官宦子弟却在讨论胖不胖美不美。
”诶尺玉回来了?你快来评评理,我胖吗?”顾星南拽住我,眼波流盼,风流妩媚:”小爷我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我哪里胖?”
我苦笑两下,不想说话。
只听梁轩承在一旁大笑:”瞧瞧,陆兄都替你害臊了,姓顾的你就是胖了,不过别担心,当年傅大人胖得跟大冬瓜一样,不照样减肥成美男子了……”
这话激起了我几分兴趣。
要知道傅润钧的身材可是一等一的好,宽肩窄腰,长腿翘臀,没有一丝赘肉,紫袍蟒带穿在他身上那叫个玉树临风。
他以前竟然胖过?还胖得像个大冬瓜?
杜如煜笑道:”傅大人那是为爱奋斗!听说当时他的小青梅及了笄,准备说人家了,他立刻减肥想去提亲,没想到等他减完肥,那小青梅已经被许配给了其他人……”
大家嘻嘻哈哈说着傅润钧的闲话,气氛好不活跃,我却觉得有些惭愧。
因为傅润钧还在难民窟布置工作,他身先士卒,做什么都亲力亲为,不允许任何贪污或暴乱发生。
从下属的角度看他过于严格,但从百姓的角度看,他是守护神。
我提前下了值,走在夏风拂动的夜路上,不免思绪翩飞。
傅润钧竟然有心上人,他的心上人和他有青梅竹马的情谊。
不知那姑娘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和他一样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天呐天呐,我怎么会关心傅润钧的事?
他是我的上级,我怕他还来不及。
难道我是受虐狂?
不,我该多想想俊美温柔的顾星南才对。
正胡思乱想着,前方突然跑出一道黑色人影。
更远处有妇人的凄厉尖叫:”杀人了!啊啊啊杀人了!”
5.
黑影从我身边飞速掠过,奇异幽香荡开,我整个人血液几乎凝固,呆立在原地。
直到一个妇人扑过来抓住我衣服:”你是当官的?官老爷快帮帮俺!那个穿黑衣服的杀了俺夫君!”
四周行人都驻足围观,冲我说:”官老爷为我们做主啊,光天化日的怎么能随便杀人?”
”是啊,万一那歹徒夜里又来伤害俺们怎么办?”
我从未想过我身上的官袍会有如此大的权威。
四周百姓看向我的目光里全然是信任和期许。
我不敢辱没使命,转身立刻去追黑影。
那人已经跑到了巷子口,身量不高,背影看不出男女。
我拼尽全力去追,然而平时疏于运动,我根本赶不上。
我只能牢牢记住那人的背影轮廓,以及那人后脖颈上的一朵刺青。
如果我没看错,那是白茶花。
很快臬司衙门的捕快和大理寺的杵作赶到。
我将自己看到的悉数说出,捕快记录在案,说到白茶花时,我看到捕快的笔顿了一下。
但他没有多问,赶去询问哭喊的妇人——她是死者的娘子。
”俺夫君没得罪什么人,就前两天在码头跟人赌钱,输了三两银子,那人威胁他,如果今晚不交钱就把他弄死……”
死者是壮年男子,名叫张大,平时在码头造船,最近染上了赌瘾。
我下意识地记下这些细节。
但记下来有什么用呢?我不聪明,也不能干,并不能帮他们破案。
可是今天,命案刚刚发生后,百姓惊慌失措地围在我身边的场景让我久久震撼。
明明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芝麻官,但在他们眼里,却是青天大老爷。
我很羞愧。
非常羞愧。
我当初进监安司做官是为了嫁人。
现在经历过这么多后,我动摇了。
在其位,谋其政。
只要我还在衙门里当值,我就要把自己的职责履行好。
我必须无愧于我身上的官袍。
从这夜起,我对上值的态度全然转变,开始矜矜业业,恪尽职守,努力把文书井井有条地完成。
此外我还开始研读四书五经。
因为过去我久居闺中,才学疏浅,现在在衙门当值后我发现自己水平不够,必须靠读书弥补。
因为读书,我和顾星南的距离竟然更拉近了一步。
每次我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他,他样貌虽风流,但肚子里还颇有笔墨,水平足以解答我的疑惑。
”尺玉真是小笨猪,这个都不懂。”他时常宠溺地笑着,轻轻推我额头,桃花眼甜得要死。
我乐得心花怒放,恨不得天天黏着他问问题。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傅润钧突然在某日下值后扔给我一个包裹。
他的语气依旧很冷:”这些书更实用。”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本当代官员在地方任职时写的政策纪要。
内部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全是傅润钧的字迹。
读后我才发现真的实用,丝毫不虚头巴脑。
书中详细叙述如何因地制宜推行朝廷的大方向政策,并普惠万民。
我受益良多,进步飞速。
转眼到了中秋这日,京城富商请监安司的官员们吃饭。
虽说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但他们毕竟有钱。
今年的难民安顿和修缮危房都指望他们捐款,因此大家都舍命陪君子,白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酒楼风景极好,珍馐佳肴也美味,风老莺雏,雨肥梅子。
远处万朵青山生暮云,楼下渔灯分影秋江宿。
只是我实在喝不下,偷偷将杯中酒倒在桌底。
结果一不小心,倒在了傅润钧的鞋上。
6.
太可怕了。
傅润钧今天恰好就坐在我旁边。
他似是已经感到了脚背上的湿意,不阴不阳地撩起眼皮睨了我一眼。
我顿时惴惴不安。
正不知该如何挽回颜面,酒宴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插曲:彦芳公主光彩照人地驾临包厢,点名要与傅润钧对饮。
这引起了极大轰动。
公主的意思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喜欢傅润钧。
而傅润钧不卑不亢,冷静自持,与她对酌一杯后神色如常,看不出情绪。
反倒是我们这些跪地恭迎公主的看客激动万分。
待公主一走,同僚们立刻包围住傅润钧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
问他什么时候攀上公主的?是不是准备当驸马爷了?婚期定在何时?
傅润钧态度冷淡,似乎讳莫如深。
我回味着刚才跪地时偷偷窥视公主的那几眼。
她真美啊,明眸善睐,笑靥如花。
和傅润钧是很般配的。
不,还是有一些,配不上傅润钧。
我侧着头观察傅润钧,看他清湛的眼眸,他高挺的鼻梁,他轮廓轩朗的侧脸。
他突然偏过头,对上我的视线。
周围红尘呢喃,人声鼎沸,只有我们安静对视。
我心跳骤然加快,热意浮上面颊。
是喝醉了吧,我肯定是喝醉了。
身后的顾星南把手臂搭在我肩头,醉醺醺地高呼:”尺玉兄,来!陪我吃一杯酒!”
琉璃钟,琥珀浓,他灌了我一杯接一杯,酒液顺脖颈淋漓流淌。
仰头看见楼外明月影影绰绰,风里落樱纷飞。
我踩在云端,一脚深一脚浅,高声吟唱:”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太白骑鲸,采石江边捞夜月!”
夏风薰薰露华浓,我似乎就要随风归去,却有人牢牢揽住我腰肢,将我拖到草药清芬里。
再睁开眼时,眼前马车轻幌,净几暖炉,茶铛旋煮,素瓷静递。
傅润钧坐在我身旁。
我吓了一大跳,支支吾吾问:”我……怎么在你……我是不是喝醉了?”
”是,你喝醉了,跳了舞,唱了歌,耍了酒疯,丢光了监安司的脸。”
傅润钧声音低哑,质地却如葡萄美酒般宽厚,在这暗得暧昧的车厢里,制造柔浪般的回响。
我想我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
偏偏马车猛然刹住,茶具滚落在地,我不慎撞到他怀里。
我手软脚软,头晕眼花,拼命想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越忙乱,仿佛跌入了沼泽。
很深,气味很清冽的沼泽。
”帮帮我,我起不来了……”我羞愧地仰头呼救,而他静静垂眸凝视我,眼中欲色翻腾。
我疑心是我看错了。
直到他掐住我的后脖颈,低下头,发出呓语般的呢喃。
”你……怎么能忘记我?”
发丝交错,呼吸相闻,鼻尖厮磨,他的唇贴住我的唇。
酥麻感瞬间电打四肢百骸,我无力反抗,半醉半醒地坠落在这浓稠梦里。
突然之间,远处有人大喊:”杀人了!救命!救命!”
7.
我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
傅润钧已经从车窗跳出,跟持剑凶手搏斗。
他折断青竹做武器,紫袍随激烈打斗猎猎作响,蟒金腰带在暗夜里烁动流光。
可他的武艺再精湛,也比不过剑的锋利。
凶手砍断傅润钧的竹杆,逃遁向密林中,他转身时手腕上某个白花花的东西一闪。
是白茶花刺青!
我立刻跳下马车,隐约看到凶手背影高大,莫约八尺,和一个月前杀张大的人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傅大人!”我冲过去看傅润钧是否受伤,他躲避我伸出的手,目光与我一触即分:”我没事。”
我感到周身的风带来一阵轻寒,有些难堪。
车上的吻,还有欲望翻腾的眼神,大概都是酒醉后的梦。
现实是死人,鲜血,还有白茶花。
好在这次傅润钧及时出手,被害者还没有被杀死,他腹部中了一剑,伤口正在汩汩冒血。
”十两……赌钱……欠了……码头……”他断断续续说着话。
我隐约听见被害者的絮语。
又是码头赌博,被债主追杀。
我们将他送到医馆接受郎中救治。
臬司衙门捕快赶到,调查出受害者身份——是工部员外郎,名叫王川。
王川案和张大案都被定性为债务纠纷。
”傅大人不觉得疑点重重吗?小额欠债也值得被追杀?而且我看见……杀人者身上都有白茶花。”
傅润钧深深看我一眼:”术业有专攻,你不要插手。”
他看出了我眼中的渴望:我想查**相。
但他说得对,我不该插手其他衙门的事,不该,也不配。
我不是成熟有经验的官员,我只是个雏鸟,水平低下,进入监安司的初衷是找如意郎君。
现在看来已经初具成效,顾星南与我关系越发亲密。
他每天下值后约我出去游赏风景,看灯会,品美食,张口闭口:”尺玉兄若是女子该有多好,我必定娶你为妻!”
他模样俊美翩翩,桃花眼温柔可亲,又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父亲位高权重,若我严家被抄家,他定能护我周全。
这样的人做夫婿简直无可挑剔,我该紧紧抓住他不放才是。
可我总是想起傅润钧那个冷冰冰的死鬼。
还有酒局后在马车里,那个意乱情迷的吻。
是梦?是我的臆想?抑或是,他把我当成了彦芳公主?
我越想越乱,他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冰清玉洁,目下无尘,平日绝不多看我半眼。
他越是这样,我越想叛逆。
我偏要将白茶花追查到底!
8.
借职务之便,我前往臬司衙门调出了京城近三个月内所有凶杀案的卷宗。
我熬了三个大夜翻查,发现有至少有九起杀人案在杀手身上发现疑似白色花朵的痕迹。
这些死者都因为赌博被追债者砍死。
我记下死者的名姓、住址,一一探访。
除了张大和王川以外,其余七个死者有的是纤夫,有的是木材行伙计,更多的是船员……
他们的生计都跟造船有关。
我抽空去港口探访。
闾阎河润上,来往任风潮,十六艘威风凛凛的大船正准备扬帆起航,船身上漆有”平瀛”二字。
从岸上围观者的欢呼声中,我得知这些船由兵部牵头打造,专为抗倭设计。
我问围观者是否听说参与造船的伙计惨死。
围观者都说:”活该啊,谁教他们染上赌瘾的,欠了债所以被人追杀喽。”
”嘿,手气不好呗,俩个月前那伙人来码头办赌场,我可从没输过,每次都能赢几个铜板。”
”我也没输过!不过也挺没劲儿,赢不了几个钱……”
从他们的议论声中,我提取到几个关键信息。
赌场两个月前才开办,大部分人都可以赢钱。
死者的输钱像是有人故意安排。
为的是制造他们身负赌债的假象,这样就有刺杀他们的理由。
我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为什么?
白茶花组织杀他们的真实原因,必定跟赌债无关。
应该跟造船有关。
那十六艘平瀛号,究竟藏有什么样的秘密?
我跟兵部衙门和工部衙门的同僚套近乎,想借出他们的造船图纸。
结果人家回我四个字:”无可奉告”。
造船图纸是军用机密,确实难以查到。
这条线索查到这里,又断了。
我开始从白茶花入手。
这种花生长在湿温气候下,原产于东瀛,也就是倭国。
现在我朝南方,诸如浙江,福建等地都有种植。
京城很少有人种植。
休沐的日子里我换上女式襦裙,轻扫蛾眉,淡抹樱唇,乘着小轿满城闲逛。
我暗中记下所有花坊,其中卖茶花的七八家。
但卖单瓣白茶花,也就是杀手刺青上的那种,只有位于竹年巷的一家。
花坊老板是对寻常老夫妻,花坊对面有座茶楼。
我在茶楼靠窗位置坐下,暗中观察花坊前来来往往的行人。
很多年轻男女,或大户人家小厮丫鬟过来买花,买的大多是茉莉、兰花、水仙等家常的花。
酉时三刻左右,一对爱侣模样的男女走进花坊,男子高大,女子娇小,互相依偎着,十分赏心悦目。
他们挑花挑选了很久。
那男子的手瘦长白皙,有着醒目的好看,但比起傅润钧的手还是差了点意思。
不知道傅润钧,现在正在干什么呢?
雪沫乳花浮午盏,竹院升香荡绮思。
我晃神的片刻,男子衣袖提起,手腕上的白色一闪而过,又被袖子盖住。
我心陡然提起,那是什么?
我站起身向下看,隐约发现娇小女子的脖颈上也有白色印记。
因她穿着白衣所以不明显,现在我定睛细看才能看清。
千真万确,是白茶花刺青。
对上了。
杀害张大的矮小刺客,脖颈上有白茶花刺青。
刺伤王川的高大刺客手腕上,也有白茶花刺青。
就是他们,这一男一女!
我立刻冲下茶楼,准备赶往街对面的花坊。
万万没想到,当我跑到一楼时,竟然迎面遇见顾星南。
”尺玉兄?你你你……你竟然是女子!”
9.
顾星南先是惊讶,很快桃花眼里堆满笑意。
”尺玉啊尺玉,你骗我骗得好苦啊,叫我陪你演了好久梁伯山与祝英台。”
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既为自己女儿身暴露而羞涩,又害怕对面花坊里的男女消失。
”喂,你怎么不说话?”顾星南靠近我,笑意狡黠:”你在看什么?”
我差点就要把白茶花的事说出来了,但话到嘴边的那一刻,我骤然想起一个细节。
在进衙门当值的第二天,我用胖大橘的被子当抹布擦了所有人的桌案。
当时顾星南的桌案下,有朵风干的白茶花。
这段细小的回忆让我心头一震。
再看顾星南那张漂亮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今天怎么会这么巧,恰好出现在我所在的茶楼里?
我强作镇定,朝他笑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尺玉。”
顾星南立刻拉住我:”不管你是男还是女,我都钟意你。”
这话太美妙。
若是半年前尚在闺阁中翘首企盼出嫁的我听到,必定欣喜若狂。
但现在的我,肩上承担责任,胸中有为生民立命的向往。
”抱歉,我不认识你。”我甩开顾星南的手,匆匆跟上对面的白茶花男女。
越往前走,巷子越是僻静,一开始我心中并不慌。
因为今日行动前就叫上了六个家丁暗中照应我。
按照约定他们会在我盯梢时快速来跟我会合。
然而,一刻钟后,六个家丁仍不见踪影。
而一男一女走在我前面,步伐越来越慢。
四周再无他人。
不详的预感骤然涌上心头。
他们停下脚步,缓缓转身,露出涂满灰白粉脂的脸。
嘴唇猩红,眼珠浅灰,如同鬼魅。
我吓得连连后退,撞到身后的人。
此人无声无息地站着,也是脸上涂白粉,嘴唇猩红,侧脸上有一块硕大的白茶花刺青。
他骤然伸出利爪死死扼住我脖颈。
恐惧瞬间将我淹没,我濒临窒息,拼死挣扎着。
”救命……”
忽然间,眼前雪光一闪,长剑自天而降,直直斩断掐住我脖颈的手,温热鲜血迸溅四射。
”快走!”傅润钧扬起沾满黑血的长剑,他抬手将我护到身后。
我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傅润钧怎么会突然出现。
眨眼的刹那间他已经和那一男一女打斗起来,动作凌厉迅猛,明显占据上风。
见我不逃,傅润钧回身推我:”快去人多的地方!”
我的目光仍紧盯在那一男一女身上,他们趁傅润钧不备翻过围墙,向西南方向逃去,我急忙赶上。
”你想干什么?别犯傻!”傅润钧拽住我。
我反手拉住他:”跟我一起去!我们不能放过他们,必须把他们捉拿归案!”
”那里很危险!”傅润钧低吼。
凛然正气在我胸中回荡,我坚定道:”留他们在民间对百姓更危险!”
傅润钧凝视我,满带煞气的眼神逐渐冷却。
”你去吧,我在忘鹤桥等你。”他松了手。
我来不及惊讶,转身匆匆向西南方奔跑,亲眼目睹一男一女窜入某处院落。
我不打算再往前靠近,牢牢记下这个地点,准备找臬司衙门来帮忙。
然而,院落的门开了。
院子中央站着一名老者。
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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